6、吃饭的问题
叔侄相认。
周克复前思后想，最后叹口气：“现在虽然改革开放了，但以后怎么样还不好说，你的事情还是要保密，别给别人说，家人也别说。”
“嗯。”周行点头，又问：“小叔，家里还有几口人？”
周克复叹口气：“老太爷和老太太，解放后土改的时候走了，你大爷和大婆，文哥的时候也走了，你婶子生小东的时候，难产走了。”
“家里现在就三个人，我、小东、小慧，小东68年的，小慧71年的。”
“小慧是我朋友的遗孤。”
周行听明白了，这边的周家和2010时空差不多，没有一丝改变，十一岁的那个男孩，就是老爸周小东，八岁的小女孩，就是老妈俞慧。
周行按耐住激动。
98年汉江爆发洪水，父母被冲进洪水，从此失踪杳无音信，周克复带着他去镇上看病，幸运地逃过一劫。
自那以后，周行成了孤儿，没想到还有机会与父母再见。
不只是父母，还有爷爷。
07年周克复因病去世，享年六十有二，至今三年了。
周克复看了下天，忽然想起：“天黑了，你吃没吃饭？我叫小东给你做一点。”
“行，那就做一点。”
周行带了干粮，是一些巧克力之类的，这玩意能充饥，但不能当饭吃。
从东厢房出去，来到主屋。
看到周行，俩小孩有些怕生，立刻从板凳上起来，站到墙角，一句话也不敢说。
二人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穿的衣服也不合身，打满了补丁。
“这是南边来的一个亲戚，东东小青你俩喊哥，然后去做饭，煮碗米饭，炒一盘菜。”周克复大刀阔斧坐下，嘱咐周小东二人。
“嗯。”周小东看着周行，喊一声哥，旋即跑去厨房。
俞慧喊一声哥，也溜了。
周行暗道一声罪过，让父母喊他叫哥，这辈分真是乱了。
七点多，外面天黑了，屋里有点暗，周克复找了盒火柴，要点煤油灯，可好几下也没点着。
周行拿出一个打火机点燃：“叔，用这个。”
周克复看了感慨不已：“看来外面真的很先进，咱们大陆落后了。”
“确实。”
煤油灯点燃，屋里顿时亮了一点，周行打量了下，这是土木砖瓦结构的老房子，雕梁画栋勾心斗角的，是民国时期的老建筑，竟然能保存在现在，也称得上是奇迹。
房子里家具不少，陈设齐全，说不上是家徒四壁，但也没有多好，还是很穷。
说起来，周家庄周是大姓，世代村长都姓周，村民都是一个宗族的，所以即便周家是地主，但因为乐善好施，没有为富不仁，处境相对好一点。
接下来，周克复问周行这些年怎么过来的。
周行根据编好的说辞回答，同样的，他也问周克复这些年家里的情况，周克复想起这三十多年，轻描淡写说了些只言片语。
不知不觉间，一个小时过去，周小东跑过来：“爹，饭做好了。”
“不说了，吃饭。”
周小东二人端着饭过来，放到饭桌上，一碗碎米饭，一盘土豆丝，两颗煮鸡蛋，这就是晚饭。
“小行，快吃饭。”
周克复催了下，看俩小孩盯着鸡蛋，当即开口赶人：“天黑了，快去睡觉。”
“等一下！”
周行从口袋掏出几块巧克力，递给周小东二人：“这是我从南方带过来的，进口巧克力，你俩分了吧，还有鸡蛋，一人一颗。”
俩小孩一脸渴望，却都没有伸手拿，只是看周克复的脸色。
周克复叹口气：“拿着吧。”
俩小孩立刻接过，拿上东西，还礼貌道谢，说完才跑出门。
“小行，快吃，都凉了。”
“好。”
周行拿起筷子，看着桌上的碎米饭，和没几点油水的清炒土豆丝，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日子也太艰难了。
“叔，现在家里收成怎么样？”
周克复摇头一笑：“嗨，我一天挣15个工分，一年下来挣4500个工分，也就是450个工，一个工一毛钱，能分到四百斤口粮。”
工分制，人民公社时代的特色，一个中等劳动力一个劳动力的劳动量，记作10个工分。
一般情况下，男性成年劳动力，一天10个工分，女性成年劳动力，一天8个工分，十几岁的小孩3个工分，再小的小孩就不算劳动力了。
周家只有一个劳动力，周克复拼命干活，才能养活一家三口。
理论上，一个工大约等于一个普通劳动力一天的口粮的价值，但这只是理论，实际上，各个地区差别较大，并不难完全按照一比一比例执行。
一个工一毛钱，四百五十个工，也就是四十五块钱。
“四十五块钱？”
周行叹口气，农民辛苦一年，挣个四十五块，也太低了。
要知道，同时期的工人，一个月的工资，都有三四十块了，一年就是三四百，工人和农民，真的不能比啊！
同一个时代都不能比，更别说和后世比。
至于口粮，平均养活一个人，一天需要0.8斤大米，一年也就是将近三百斤，而周家一家三口，一年需要九百斤口粮，但目前只有四百斤。
也就是说，一家三口，每天的口粮，加起来就一斤，平均一个人0.33斤。
“一两六的口粮，吃不饱吧？”
周克复摇头：“吃什么饱？这年头，能活着就不错了。”
周行黯然。
七十年代，水稻亩产三百五十斤，江汉平原一年两熟，一亩地能收获七百斤大米。
八十年代，包产到户后，周家庄每个劳动力分到半亩地，一年能收获四百斤大米，那时还要交农业税，三提五统，这时更不用说，无论怎样都吃不饱。
“叔，去年安徽凤阳小岗村，他们在实行分田到户，今年粮食大丰收。”
周克复吓一跳：“什么？分田到户？”
“嗯，就是分田到户。”
“不要命了？这不是开历史的倒车嘛？”周克复吓得不轻，旱烟也不抽了：“你从哪听来的？”
“安徽那边传遍了，这事争议很大，上面没表态，也没有明文处理，具体怎么样还不好说，不过有可能全国推广。”周行只说事情，不提建议，也只是给周克复一个念想。
周克复摇头：“这事你藏在肚子里，别到处乱说。”
“嗯，我知道。”
1982年1月1日，中央出台一号文件，正式开始农村改革，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也就是说，周家人要吃饱饭，起码还要等三年。
国家政策，周行也没有办法。
但是，总不能干等着吧？
忽得，周行想到一点，周家大队上交国家的粮食是固定的，这个没办法改变，但可以增加粮食总量，土地是固定的，那只能增加亩产了。
“对了，杂交水稻。”
周行眼前一亮，这年头水稻亩产三百五十斤，后世的杂交水稻亩产却有一千斤。
“那下次就带杂交水稻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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