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宰者—短篇小说集

年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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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勒菲斯大教堂废墟

“嗯，额……”威廉发出一连串的呻吟，同时努力睁开自己的眼睛。

“你醒了？”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好像是在跟和他说话，但又好像不是。“你感觉怎么样？”那个声音关切的问道，可此时的威廉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够说话，他感觉自己回答了，但对方却好像一直都没听到。

“艾隆德尔神父，威廉醒了！”那个声音呼唤道。艾隆德尔？这个人是谁？神父？自己在教堂里吗？随着眼睛睁开一条缝，刺眼的光线从那条缝中钻入了瞳孔，额，没准自己已经上天了？否则怎么会和神父在一起。迷迷糊糊，他想看清眼前的世界，然而当威廉的视觉逐渐恢复正常时，他看到的确实一张少女的脸。只见这女孩有着一头迷人的粉色头发，面容姣好，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几乎完美无瑕，然而美中不足的，她竟然是个独眼龙，唉，可惜了。

威廉试着坐起，那个女孩努力将他扶正，接着又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点水让他喝下，可谓照顾的无微不至。喝完水后，威廉才注意到此时自己正处在一处废墟之中，到处残垣断壁，瓦砾下甚至还能看到人类的遗骸。

“这是怎么回事？我在哪里？”威廉奇怪的问道。

“你忘了吗？你在塞勒菲斯大教堂，之前你为了救我进入到了怪物的光芒之中，我还以为你会，你会……”说到这里，女孩呜咽的哭了起来，不知道是难过还是高兴。

“唉唉唉，同学你别哭啊，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没事，我也没事，大家都很好啊。”威廉本来想劝劝眼前的这位女孩，却不知怎的，对方反而惊恐的看着他。

“你你你，干嘛？”威廉看着满脸惊恐的女孩，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赶紧转身看向身后，“我背后没东西啊，你别吓我。”

这时旁边一个穿着考究，但浑身脏兮兮的神父模样的人来到威廉面前，很认真的说道：“把你前面的那句话再说一遍。”

“什么？哦，‘我背后没东西，你别吓我’……”

“不是这句！”神父模样的人着急的说道。

“不是就不是吗，嚷什么呀。”威廉又想了想，“‘你没事，我也没事，大家都很好’？”

“也不是这句，你想想你前面叫她什么？”神父指着那个女孩问道。

“同，同学啊？怎么，不对吗？”威廉看了看那个女孩，又想了想，“难道是妹妹？姐姐？总不会是表姑妈吧，哈哈……”他笑到一半就发现对面两人神情严肃的看着自己，遂知道这个玩笑开的有点不合时宜。

“你知道我是谁吗？”那个神父模样的人问道。

“你……你是神父吗。”威廉被他们问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唉。”神父叹了口气，“那你知道你是谁吗？”

“当然，我叫威廉·克拉夫特。”

“那除了你自己的姓名，你还记得什么？”

这么一问，威廉突然傻眼了。对啊，他除了知道自己叫威廉之外几乎什么都不记得！家人、朋友……一切的一切在他脑中都是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什么都想不来！怎么会……”威廉突然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几近失控的吼道，“你们到底是谁！”

“我们是你的朋友。”女孩说道。

“朋友？”威廉将信将疑，没办法女孩和神父只能将刚才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这女孩自然就是娅南，那神父不用说当然是艾隆德尔。

听两人讲完，威廉一愣一愣的，他虽然将信将疑，可周围的环境和自己失忆的事实又一时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于是只能暂且接受。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威廉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先休息一会儿，不要太勉强了。我和艾隆德尔神父先去救人，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娅南满是泪痕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些笑容。

威廉就这么坐在一旁看着两人不停的从废墟中将尸体一具具抬出来，有时运气好还能救到一两个人。光是冲着这股尽头，想必他们也不是什么坏人。威廉站起身，试着活动了一下各处关节，发现没什么大碍后便也加入到了搜救行动中。

看到威廉过来帮忙，娅南和艾隆德尔先是一惊，然后便欣慰的笑了。看来其虽然失忆，但人性中的善良并没有消失。

“这么说我是被那道光洗脑了？”一边忙着威廉一边问道。

“很有可能。”艾隆德尔回答。

“那为什么那些人却还是痴痴呆呆的？”威廉看着一些获救的幸存者问道。

“不知道，这可能和光照的时间有关，也可能和每个人的体质有关。也许当你的记忆丧失到一定程度时就会变成他们那样，等到完全消失，你也就死了。”

“就像阿尔兹海默症？”

“嗯，可能比那还要糟糕。”正说着艾隆德尔无意间看到了威廉背上的滑翔翼，遂问道，“你知道你后面背着的是什么吗？”

“你说这个背包吗？”威廉将滑翔翼取下拿在手中，不知为何他竟然能够很熟练的将之打开和关闭，操作起来得心应手。

“咦？”威廉也觉得非常的奇怪。自己明明连这个东西叫什么都不知道，却不知为何对之了如指掌。

“看来，即便失去记忆，一些潜在的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艾隆德尔的这句话其实是对着娅南说的，只不过此时娅南的心思却全没放在这上面。现在的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想到自己和威廉共同患难到现在，竟然还没个滑翔翼在他心中有地位。“嘿，你没事吧？”随着艾隆德尔再一次呼唤她，娅南这才从自己的意识中回过神来。刚才的想法让她自己也吓了一跳，怎么不知不觉竟吃起滑翔翼的醋来。

三人又忙碌了一阵，实在是没有更大的进展了。不仅很多成吨的石块他们根本搬不动外，就连体力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休息一会儿你们就上路吧。”艾隆德尔弄了点水给两个孩子。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娅南问道。

“不了，我还要留在这里照顾这些伤员。”说着艾隆德尔回头看了看那些幸存下来的教徒，这些人不是在地上哀嚎，就是眼神呆滞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们现在一步都走不了，我不能把他们留在这里等死。”

“可是你自己在这里也没用啊，又没有救援，你难道想扛着他们离开这座岛吗？”威廉问道。

“我是塞勒菲斯大教堂的管理者，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应该与教堂共存亡。再者这些虔诚的教徒是因为信任我才会在危急时刻躲到这里来的，然而我却让他们失望了。事到如今，我能为他们做的事情少之又少，唯有陪伴才能减轻我内心的罪过。”

“但……”威廉还想说什么，却被娅南制止了。现在即使再怎么好言相劝也没法让艾隆德尔度过自己内心这一关，因此尊重这个倔强、固执、善良又坚定的老人的决定或许才是对他最好的尊重。就好像过去很多舰船的船长一样，在碰到海难时他们往往会选择与船体一同沉没，这倒不是因为他们必须要死或者被渔轮所迫，说句题外话倘若一个人真的想活，那要他死其实是很难的。可这些船长依然会这么做，是因为他们必须对得起肩上的这份责任，这份从他升任船长开始就与这艘船以及船上所有事物牢牢把绑定在一起的责任，至死不渝。

虽然艾隆德尔和那些船长身处不同的领域和时代，但他们的精神是相通的，因此最后，娅南也只能点点头，答应道：“好，我们会好好活下去，你也一样。”

“嗯。”艾隆德尔背过脸去回答道。

“我们会去寻找救援，你千万不要放弃。”娅南补充道。

“放心吧。”艾隆德尔的声音听上去仿佛苍老疲惫了很多。

“那我们走了。”说着娅南拉着威廉朝之前塞拉伊诺小队队员所指的方向走去。

“喂！”突然艾隆德尔高声喊道。

“怎么了？”娅南和威廉同时转身。

“替我把小朋友威廉照顾好。”说着，两行眼泪自艾隆德尔的脸颊流下。其实大家都明白，这一分别基本就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所谓的“努力活着”，所谓的“救援”都只不过是一种很难实现的约定。没准儿过了眼前这堵围墙，谁都有可能比对方先走一步，触景生情也是在所难免。

虽然威廉的记忆已经所剩无几，但不知为何当看到艾隆德尔流泪时，他也不自觉的哭了。也许两人的友谊早已冥冥之中镌刻在了灵魂里，纵使万般险阻，依旧能在必要的时候感应得到。

就这样，威廉和娅南离开了塞勒菲斯大教堂，如今一路上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失忆后的威廉比之前要沉默许多，也不会刻意没话找话去缓解一下沉闷的气氛。大多数的时间里他都只是在那里默默的走着，好像一直在想心事。

“嘿，在想什么呢？”娅南开口问道。

“哦，没什么。”威廉说道。

“如果不介意你可以和我说说。”娅南笑道。

“真的没什么。”威廉突然有些急躁的说道，“我根本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你觉得我能和你说什么？”

“对，对不起。”被对方突然这么一说，娅南只能抱歉道。

“唉，应该是我说对不起，一想到自己的过去一片空白，心情就变得很不好。”威廉解释道。

“没事。”娅南摇了摇头，“碰到这种事情估计谁都会不知所措吧。”

“谢谢理解。哎？话说你对我的过去了解多少？能不能和我分享一下？没准儿我能记起些什么来呢？”

“我……好吧。”刚开始娅南有些为难，因为在今天之前自己并没有和威廉有过怎样的接触，对他的过去也不甚了解。可是转念一想，如果现在就一口回绝他，那就直接板上钉钉承认了两个人不过就是普通朋友，甚至连普通朋友都不算。当然这是事实，可不知为何，此时的娅南就是不想挑明这些。“那我们就从最近的事情开始，从今天说起吧。”

“行啊。”威廉回答。

就这样，娅南将两人相遇到现在的事情娓娓道来。威廉听的入神，仿佛对方口中说的都不是自己的事一样。待娅南讲完之后，威廉皱着眉头有些难过的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们两个当真经历了不少。照理说，我应该对你所提到的罗格和杜姆的死表现出悲痛，但很抱歉我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就白死了？因为我总觉得被我忘记的每一个人我都对不起他们，尤其是已经离开人世的。感觉就好像我是个白眼狼似的，忘恩负义，过河拆桥，我……”说到这里威廉十分懊悔，而娅南也只是陪在他身边，一时间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安慰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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