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屋顶
暗一最终因为胡思乱想被沈谧扣在宫中加强训练三个时辰。
等他赶回王府的时候，慕婉婉正坐在屋顶上陪沈清洲聊天。
暗一的视线落在了蹲在院落中央往上头瞧的徐勉身上，不动声色地站立在他身后，冷不丁出声，“太医。”
徐勉脚步一踉跄，险些摔着自个，好在暗一眼尖，赶在他蹲不稳之前扶了一把才堪堪稳住他的身形，徐勉生性温和，条件反射说了句“多谢”之后才发觉是他，“你可算回来了！”
暗一无声地用眼神询问他屋顶上那两人是怎么回事。
徐勉跟他相处久了，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话匣子一开就说个没完，“方才用了晚膳，婉婉在底下往上看，同沉鱼说着想上去瞧瞧，这城中万家灯火想来必定好看，王爷二话不说把她弄上去了。”
暗一想了下自己把徐勉弄进将军府的方式，再想想王爷能怎么把一个姑娘家弄上屋顶的方式，脸色阴沉。
慕婉婉这个小狐狸精，圣上偏袒着她，连王爷也……
心底一句咒骂还没完，暗一就接收到了来自徐勉幽怨的眼神，“你说王府有这么长的梯子，为何每次你都要顶着我的肚子带我进去，不能把这个梯子放在将军府门口让我自己爬吗？”
暗一这才注意到落在一旁的长梯，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些，看都不看徐勉一眼，“太医若是想被人发觉，在下也没有法子。”
“你可以等我翻过去了再把梯子藏起来的。”徐勉悲愤，“每次被你顶着肚子我都很难受，想吐，又吐不出来，你跑得又快，颠簸得脑子也晕乎乎。”
扛个人在屋顶上跑就算了，扛个梯子……？
暗一觉得自己的脑门有点痛，决定不再同他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上去多久了？”
“什么……哦，有一会儿了。”徐勉从悲愤中被硬生生拉扯出来，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了好一会才感叹一声，“瞧这背影倒是一双璧人。”
暗一扭头瞪了他一眼。
可惜望着屋顶上两人背影的徐勉并没有接收到这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只是顾自继续感慨，“婉婉这孩子虽然心思重了些，可本性不坏，况她又是个聪慧温婉的，再看咱们王府，素来冷冷清清，这几日婉婉住进来，可热闹了许多。”
暗一还未接话，就听得脚边那蹲着的人忽然一声叹息，“王爷也是个心思重的，他这年纪，又是这样的出生，本该无忧无虑地当个风流王爷逍遥自在，偏生一心为了圣上，算计着这个算计着那个，大好的年纪弄得苦大仇深一般，多累啊。”
暗一原本想说的话说不出了。
他想起方才入宫的时候，圣上听完他的禀告只是笑骂一声胡闹，又说，王爷的性子，有个人陪着是多好一事，无须操心这样的事情，王爷自有自己的打算。
当时他不明白，先前听圣上的意思，分明也同自己有同样的担心，可如今却……
抬头望了望屋顶上那对背影，慕婉婉似乎还在晃着腿，这会屋顶上的风该是很柔和的晚风，柔柔地吹在人身上，让人懒懒地想犯困。
“王爷以往上过屋顶吗？”慕婉婉望着底下万千灯火，点点光芒如天上繁星闪烁，甚是好看。
“上过。”沈清洲坦然，“只是以往都有要事在身，并不曾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着吹着小风。”
“您的要事，也像您的侍卫一般，都是去偷听旁人的墙角么？”慕婉婉想起那日在将军府碰见他，神出鬼没的，险些吓坏她。
沈清洲忽然笑开，他生得好看，这样笑开了眉眼更显得柔和了些，“本王也不是喜欢偷听旁人的墙角。记不记得本王曾经同你说过，有些人，明面上的手段治不了他的罪，非得私底下取得证据，才能堂堂正正地处理了他。”
“我父亲也是吗？”慕婉婉不是很懂这些，侧过头去望着他问。
谁知沈清洲收了八分笑意，只是嘴角仍挂着稍稍上扬的弧度，轻轻摇了摇头，“你父亲官位太高了，这样的手段不能用在他身上，否则他底下的人一旦造反——婉婉，你父亲手里握着的，是大安六成的兵力。”
慕婉婉眨眨眼，并不是很能明白，她将自己晃动着的腿收回来抱着，一手支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瞧着沈清洲，方才那样明艳的笑颜，忽然眉宇间染上了淡淡的愁意，慕婉婉莫名就觉得这样的沈清洲并不好看，“王爷该多笑笑，您这样，不好看。”
沈清洲回望她，唇瓣上下一碰，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
“既然不信任他，为何要将兵力交给他？”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慕婉婉连忙收回自己过了分的眼神，继续方才的话题。
“因为当时大安在同邻国交兵，大安以文人居多，武将稀缺，当时，朝廷需要你父亲，需要你祖父，必须将兵力交给他们用来御敌，大军告捷，你父亲还了两成兵力回来驻守京城，剩下的带着去了边疆镇守，这些是要不回来的，否则很快就会再暴起战乱。”沈清洲知道她听不明白，却也很愿意同她解释解释，“皇兄是没有任何理由可以从你父亲手里要回这些的，他是功臣，而且，是镇国大将军，这镇国二字分量极重，不是寻常将领就可以得到这个称号的。”
慕婉婉不是很懂朝堂上的这些东西，但是勉强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这就是泼出去的水很难往回收的意思对么？”
沈清洲笑笑，“婉婉真聪明。”
慕婉婉岂止是聪明，她还很会举一反三，“那王爷如今需要我，以后，会不会也像今日这般，用完我就寻个法子将我治罪，除去了我父亲，再除去了我，王爷就没了心头大患，更没有什么把柄在别人手上。”
沈清洲望进她的眼底。
慕婉婉的眼睛清澈干净宛若一汪潭水，这会子，却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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