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法桐恋人

日子就是这样别扭的继续着，樊素，小玲子和李东辉三个人陷入了微妙的关系里，在这间百十平米的店里，再也没有听到他们之间嘻笑调侃的声音，说实话樊素有点寂寞。

当初的逃离，让樊素陷入自我囚禁的境地，意外有孕才渐渐打开了心扉，也因此身边多了朋友，而且是帮她这样多的朋友，可是现在就连朋友也开始渐渐疏远她，樊素有些迷茫，难道自己就真的该违逆自己的心情去接受了李东辉的心意，而那样做的话，又将小玲子置于何处？就像下棋，现在就是无解的僵局。

有些压抑的岁月里，忧忧成了樊素唯一的寄托，转眼又到了忧忧开学，樊素猛然惊醒，在这场原本自己就是置身事外的感情纠葛里，度过了整个夏天，此时她有些想念海城的秋天，那样干净爽朗的天气城市，还有那些永不褪色的法桐树。

有时候樊素也会像母亲当年向自己描述法桐树那样去告诉忧忧自己是在那里，第一次遇见了她温暖坚毅的父亲，有几次玲子无意间听见母女俩的对话，心里亦是说不出的嫉妒，这个女人曾经拥有过爱情的啊，所以才会这样除却巫山不是云，所以也愈加冷淡起来。

宋姨知晓两人之间的纠结，数次想要调和他们之间的问题，可这问题在宋姨这样的年纪看来，原本就不是什么问题，他不爱你自然可以转身寻了幸福去，可是女儿年轻，却怎么也看不穿，就一味想要扑在一人身上，而玲子，心里对李东辉爱是真的，对樊素的嫉妒也是真的，所以才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死局里，仿佛赢得李东辉就赢了樊素一般，可是为什么要赢了樊素，恐怕她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东辉工作里依旧是那个敬业的大厨，说来他该感谢樊素的，当年就是为了不想让自己爱的女人生活窘迫，所以他抛弃了那个懒散的自己，也一步步奋斗到了今天，他早就买下自己租住的房子，就为了给樊素和忧忧一个温暖的家，虽然忧忧总是念叨她那没见过的父亲，可李东辉想自己也可以做个好父亲的。但在一夕之间，所有的梦想都幻灭了，他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这么多年，所有的一切都源自对一个女人的欲望，这让他觉得痛苦又不想再去原谅。

而樊素也意识到自己或许是同他们之间纠缠太深，于是开始思考离开，并不是带女儿再次逃离，而是要同宋姨齐叔玲子李东辉他们的生活间有些距离，再说现在的她，有了工作经验，女儿也长大好带了，她有信心让女儿吃饱穿暖。

可还未等樊素将这想法想好了怎么去跟宋姨齐叔解释，生活又猝不及防给了樊素一个大大的意外。

樊素永远记得那个原本风和日丽的五月天，怎么在下午时分突然刮起了大风，原本是想要骑车去接忧忧的，可是临出门时候，对她一直冷冷淡淡的玲子，死活不肯让她骑车去，窗外那样大的风沙，大人没事，小孩子怎么办？

于是玲子趁着店里客人少，急急的将后厨的李东辉唤出来，让他开了车带樊素去接忧忧，李东辉也不言语，只是脱下身上的工作服就走了出去，看着玲子着急的表情，樊素鼻子一酸，那个熟悉的玲子又回来了，玲子也像是知道她的意思般，有些娇嗔的说：“好啦，好啦，你快走吧，待会儿要上客了，你们赶不回来，我可忙不过来。”

李东辉沉默的开着车，窗外是漫天的风沙，樊素突然意识到这里真的跟海城不同，海城那高大的法桐树挡住了风沙，永远不曾出现过这样的天气，她以为这些年已经习惯了这里的天气，可是骨子里对故乡的眷恋，总是在这样感伤的时刻出现。

悄悄从后视镜里看到樊素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李东辉心里是说不出的感慨，这个女人，自己永远也抓不住的女人，这样近，却又是这样远。

到了幼儿园，樊素下车去园里接忧忧出来，就看到老师正在抱着她，忧忧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趴在老师的肩膀上，看到樊素走进来，老师急忙喊她：“忧忧妈妈，刚刚小朋友午睡起来，发现忧忧发烧了。”

樊素从老师手里接过女儿，她看到妈妈，有气无力的说：“妈妈，我好想睡觉。”抱着浑身软绵绵的女儿走出幼儿园，李东辉慌忙上前接过忧忧，将忧忧抱到车上，李东辉着急的说：“樊素，忧忧怎么了？”

忧忧身体一向很好，但小孩子总是有抵抗力低下的时候，这次樊素也不过以为是普通的感冒发烧罢了，想到家里还有药，便催着李东辉赶快回家给忧忧吃药。

到了家里，宋姨看到发烧的忧忧，赶紧将忧忧平时感冒吃的药找了出来，樊素将冲好的药递到女儿嘴边，女儿睁开有些疲倦的眼睛，乖乖的将药一饮而尽，懂事的女儿让樊素心里更加难受，恨不得此时生病的是她而不是忧忧。

樊素安顿好了女儿，想要跟李东辉一起去店里，李东辉沉闷的开口说：“你不要去了在家里好好陪孩子吧。”“可是店里。”樊素有些迟疑，唯恐自己请了假店里忙不过来。“照顾好孩子就行了，不然担心孩子，怕也是不能安心上班的。”说完就不再等樊素开口就匆匆离开去了店里。

樊素望着李东辉离开的背影，忍不住轻轻叹口气，宋姨也在一旁说：“小李真的是个不错的男人，就是玲子没这福气。”不想听宋姨继续说下去，樊素刚要开口，却听到床上的忧忧在低声的喊：“妈妈，妈妈。”

听到女儿的喊声，樊素慌忙俯下身子，看到女儿因为发烧而有些通红的脸颊，心里有些许的怀疑，这药是忧忧从小吃到大的，效果很好，一般吃下去半小时就该慢慢退烧了，可是这会儿忧忧还是一脸难受的模样，她思考要不要将忧忧送去医院。

宋姨看到孩子还没有退烧的迹象，便端了半盆温水又拿了毛巾过来，想要给孩子擦拭一下降温，想到忧忧已经五岁了，多少还是有些抵抗力的，樊素便暂时打消了去医院的念头，将女儿的衣服脱下，打算先用物理降温。

但当樊素脱下女儿的上衣时候，发现背上满是触目惊心的瘀斑，那些痕迹像是被人种种摔在地上后留下的伤疤，樊素一愣，慌忙将有些迷糊的女儿喊醒：“忧忧，忧忧，今天在幼儿园是摔伤了吗？”

忧忧迷迷瞪瞪的摇头说：“没有，今天好好跟小朋友玩了，没有摔倒。”樊素刚想给老师打电话问情况，宋姨提醒她：“素素，有事回头再说，现在先把忧忧送去医院。”听到宋姨的话，樊素忍不住骂自己是急糊涂了，事情轻重都分不清楚了。

于是赶紧给忧忧穿好了衣服，抱起她就和宋姨往医院赶。或许是这季节原本就是儿童急病的高发期，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的医院，儿科急诊前也排起了队，樊素挂了号后，自己跑去排队，让宋姨找了凳子抱忧忧坐下。

身边都是夫妻俩同时带孩子来看病的，樊素看了看躺在宋姨怀里的忧忧，熟悉的心酸涌上心头，这感觉已经无数次存在于她的生活里，比如幼儿园要一加三口同时参加活动，比如女儿睡前追问父亲的行踪，比如现在。

可樊素很快意识到现在的确不适合自怜自艾，她看了看前面还有十几个人的队伍，趁着这间隙打了幼儿园老师的电话，再三确认女儿并没有发生摔倒之类的意外伤害后，心中也开始疑惑起来，忧忧身上那触目惊心的瘢痕是怎么了呢？

终于等到自己，樊素慌忙将手里的诊号递到值班大夫手里，又喊宋姨抱了忧忧过来，大夫或许今天晚上已经看了太多病号，有些疲倦又冷漠的问着孩子的基本情况，樊素心里着急女儿虽然退了烧但还是没什么精神的模样，却也不敢催促。

终于等到大夫在电脑上记录完忧忧的基本情况后，隔着一层秋衣开始为忧忧听诊，一边听一边说：“你说发现孩子这次感冒发烧跟平时不太一样是吗？”

樊素将忧忧的秋衣小心的掀开说：“是身上不知怎么多了这样的瘢痕，刚刚打电话给老师，老师说孩子今天并没有外伤。”

原本在慢悠悠摘着脖子上听诊器的医生，看到孩子身上家长所说的瘢痕后，慌忙将听诊器放到桌上，又仔细看了一边，才着急的说：“发现多久了？”

看到大夫不同寻常的表情，樊素心里一咯噔，很快回答说：“刚刚一小时前在家里给她物理降温时候才发现的。”

大夫又再次看检查一边后，才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说：“这些不是瘢痕，像是皮下出血造成的瘀斑，这样我给你开个单子，你去血液科找马大夫看看。”

血液科？樊素有些头蒙，但很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大夫拿起电话拨了个电话说：“喂，老马，你现在在科室是吗？我这里有个孩子，因为发烧来的，可是身上出现大块的瘀斑，我怀疑是得了al，我已经让家长带孩子过去了，你给她看看。”

樊素一头雾水的望着打完电话的大夫说：“大夫，您说的al是什么意思？”大夫像是思考般开口说：“那个你先去血液科带孩子检查一下，我也不太确定是不是，但从症状上看有些像是急性白血病。”

她的脑袋像是炸开般，有那么几秒钟是停滞的，大夫有些同情的看着这母亲和孩子，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樊素便飞快的抱起孩子冲出了急诊室。

并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的宋姨，也紧跟在樊素后面：“素素，你这是怎么了？要去哪里？”樊素回头满脸泪水的对宋姨说：“宋姨，宋姨，问问大夫血液科在哪里。”宋姨看到樊素的眼泪，慌忙对路过的护士说：“护士，护士，血液科在哪里？”

马大夫认真的给躺在检查床的小姑娘做着检查，刚刚忧忧吃下的退烧药已经有些失去了效用，此时的她体温又在慢慢上升着，加上被按压腹部检查她是否有肝肿大的症状，忧忧轻轻抽泣着，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就算生病也乖巧的很，似乎知道生病的自己会让妈妈格外难过那般，所以从不会大声的尖叫哭泣，就是这样的女儿，才让樊素格外的心痛。

她手指颤抖的问紧皱眉头的马大夫：“大夫，大夫，我女儿怎么了？”马大夫嘱咐她将忧忧抱起来：“孩子初步怀疑是急性白血病，肝脏出现了肿大，身上也有多出的瘀斑，但具体要等到血液检查结果出来后才能确诊。”

此时的宋姨也听懂了大夫的话，忧忧怀疑得了白血病，宋姨对白血病的全部印象全部来自于那个主角得了白血病死掉的韩剧，她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身上，宋姨也是一阵头晕，她抓着大夫的手臂：“大夫，这不是真的吧？是不是看错了。”

拿着大夫给的化验单，樊素又飞快抱着忧忧走出去寻找化验室，宋姨见状也赶忙跟了过去，正在抽血的间隙，宋姨接到了玲子打来的电话询问她俩带孩子看病怎么还不回来，宋姨带着哭腔对女儿说：“玲子，玲子，医生怎么说忧忧得了白血病呢？”

玲子赶到医院的时候，樊素已经办好的住院手续，忧忧输着液睡着了，樊素坐在女儿床边紧紧握着女儿的手，认了一晚上的泪水一滴滴的落在雪白的床单上，一旁的宋姨也在抹着眼泪。

虽然检查结果明天才会出来，但马大夫还是认真的要樊素做好心理准备，不明原因出现那样大面积的皮下出血，一般是血液凝血机制出现了问题，最坏的结果就是得了急性白血病。

在医生值班室又仔细问了一遍病情的玲子悄悄走进来，宋姨看到女儿，流着眼泪说：“玲子，玲子，你说怎么是忧忧呢？”玲子安抚母亲不要吵醒了忧忧，她站在病床边，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忧忧的脸，唯一清晰的是樊素那双饱含泪水的眼睛，小玲子俯下身紧紧揽着樊素的肩膀说：“素素，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检查结果不是没有出来么？说不定我们忧忧很幸运，就像医生说的那样只是凝血功能低下，并没有得白血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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