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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音

第 3 章 (二)人命买卖

衣香鬓影气如兰,靡音入骨青丝缠。

“赵老板倒风流,成日扎在这种地方里不出来。”叶棠音不知何时换了身立领男装,金衣箔冠,锦缎美珏,再加上手里那柄紫檀宝扇,俨然一个风流贵雅的少年郎。

“他在醉月坊有个相好,名叫凝脂。”梨雨紧紧攥住双拳,骨节竟已在咯吱作响,“结果了他,我姐姐的仇就算报完了。”

红红绿绿的彩灯随风摇曳,莹莹光亮将花楼映得越发靡丽。叶棠音动了动眼皮,顿了顿道:“小梨花,当真不想亲自动手?”

梨雨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垂下眼眸,“您来吧,我嫌脏。”

叶棠音并未有异,抬脚便往楼里走去,“在巷子里等着我。”

宝扇挑珠帘,金簪锁鎏光,叶棠音甫一迈进花楼大门,俗丽的胭脂味便扑面而来,艳骨春衫薄,粉黛犹凝香,一隅一处尽是妩媚多情的娇笑。

“这位公子瞧着可是面生,如此俊俏的少年郎,妾身一把年纪,还是头一回见着!”坊主笑眯眯迎上,暗暗打量起叶棠音,“公子,怎么称呼?”

“二爷姓叶。”叶棠音粗沉着嗓子,温雅一笑,眉目如炬。

坊主眼前一亮,想她混迹风尘数十载,从芳华正茂恩客多的头牌,一路坐到了美人迟暮无人问的坊主,自然也见过数不清的风流贵客,而这位爷不仅相貌俊俏得肖似女子,竟还生了一双艳煞旁人的眼睛。乍一看,奕奕如天上辰星;再一看,幽幽若沉潭深水。如此一双特别的眼睛,真叫人不敢直视,却又忍不住窥望。盘古小说网更新最快 电脑端:https://www./

“二爷安好!”坊主欠身一福,殷勤地笑道:“二爷是头一次来,不若让妾身给您叫两个标志可人儿一同吟诗作对?”

“叫凝脂姑娘过来。”叶棠音眉毛一挑,竟随手掏出来两锭金子,轻轻搁在坊主掌心里。

“诶呦,我的二爷,您有所不知!”坊主见钱眼开,心道这叶二爷定是位财大气粗的金主儿,可不能轻易得罪,便为难道:“凝脂今个儿在陪赵爷,不如叫小花魁月湘来陪您?”

“赵爷?哪路财神,银子出的比爷还多。”叶棠音明眸含笑,眉宇流彩,端的好一副风流做派。“你送一壶好酒,替我问一问他,今夜能否割爱,让我一让。”

坊主浑身一个激灵,这叶二爷话虽说的谦和,但这一副绵里藏针的犀利眼神,竟是不怒自威,叫人不敢忤逆。她连忙招小厮过来,仔细吩咐道:“长发,你送壶好酒到凝脂房里,再问问赵老板,愿不愿成了二爷之美。”

“妈妈放心,小的明白!”长发提着一壶酒,麻溜地上了楼。叶棠音却余光微瞥,见他转过二楼拐角,她竟下意识地翘起了唇角。

“妈妈真是偏心,什么好事情都只想着凝脂,也不知道心疼心疼我们。”却见一女子香肩半露,扭着腰肢,妩媚地走来。

“你个白眼儿狼,妈妈我可为你说尽了好话,你自己没本事,入不了二爷的贵眼,倒是会反咬一口!”坊主指着女子的鼻子训了几句,话虽难听,却到底透着股宠溺劲儿,“我看就是你这狐媚子没本事,只会惹咱们二爷心烦!”

“我便是再入不得贵人眼,也比那半老徐娘有滋味儿!”女子一双瓷白藕臂,竟攀上了叶棠音的肩颈,娇笑道:“不知月湘哪里比不上凝脂姐姐,竟叫二爷不愿怜惜半分?”

叶棠音闻言笑了,想必这名风骚露骨的女子,便是醉月坊的小花魁月湘娘子。叶棠音修长的手指划过月湘的脸颊,顺势覆上玉颈,还故意哑着嗓音道:“非是小娘子不好,只是二爷听闻,凝脂姑娘艳绝东都,故而想一亲芳泽。”

“呸!半老徐娘,还敢自称艳绝东都!”月湘身为醉月坊红牌,自然气不过被一个黄脸的老女人压了一头。

“月湘,浑说什么!”坊主假意嗔责,这小花魁月湘现在可是她们的摇钱树,若是她能将这位叶二爷吃死,还怕坊里进不来金山银山么,“活该你这狐媚子不招人待见,你瞧瞧人家凝脂,温柔解意,才把赵老板吃得死死的。”

“妈妈又欺负人!凝脂姐姐和赵老板是什么关系,又岂是我能比的!”

“月湘娘子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叶棠音别起扇子,将她打横抱起,“爷倒要看看,你这小花魁有多泼辣!”

“月湘,好好伺候二爷!”坊主看着二人上了楼,登时松下一口气,心道最近真是邪门儿,凝脂一个姿色平平的老妓,什么时候成了艳绝东都的香饽饽,还接连有恩客上门翻牌子?

“妈妈!”长发捂着脸跑了回来,哭丧道:“赵老板说他不认得什么叶二爷,还骂小的坏了他的兴致,要将咱们醉月坊拆了!”

“呸!老东西,臭钱不多,脾气不小!若不是看他和刺史大人有上几分交情,我岂能容他放肆!”坊主一肚子的火气腾然而起,却将怒火都泻在了小厮身上,骂道:“滚滚滚!没用的东西!”

……

“既然凝脂是个半老徐娘,为何赵老板还独宠于她?”叶棠音一只手撑在道边的木窗上,另一只手揽着月湘的腰身,将温软的美人圈在怀里。

“二爷有所不知,凝脂和那赵老板可是老相好。”

叶棠音笑了笑,“瞧这酸的,莫非她还给你委屈受?”

“赵老板有刺史大人做靠山,凝脂姐姐抱了他的大腿,自然高我们一等,赵老板还要为她赎身呢。”

“小花魁还是你月湘娘子,你又何必嫉妒个老女人?”叶棠音勾起月湘的下巴,贼兮兮地笑了笑,“走!二爷给你撑腰,有什么委屈,今天都还回去。”

“二爷的心意月湘知道,可赵老板是刺史大人的朋友,月湘不愿给二爷添麻烦。”

“郝孝平?”叶棠音却嗤鼻轻笑,“区区一个刺史,还算不得麻烦,爷就是要他的命,他也不敢不给。”

月湘闻言面上一喜,看来这位叶二爷不仅是个金主,还是位有权势的显贵,竟连朝廷命官都不放在眼里。

“怎么,不敢了?”叶棠音轻轻刮了刮月湘的鼻子,“以为你是个泼辣的,不想遇上事情便乖乖认怂了。”

“有二爷做主,月湘有什么不敢的!”月湘心下窃喜,步子也得意了许多,傍着叶棠音的手臂,朝凝脂的房间走去。

转过拐角,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叶棠音一脚踹开房门,长臂顺势一勾,便将月湘圈进房中。门又砰地一声合上了,惹得路过之人纷纷讪笑,只当又是一个猴急难耐的!

“谁!”却听一声粗鲁怒呵,房中可不就另有他人么!赵富润拽着裤子慌里慌张地冲出来,气急败坏地叫骂道:“哪来的小白脸,快给爷爷我滚出去!”

月湘到底有些忌惮,攀住叶棠音的臂膀,娇声劝道:“二爷,还是算……”

可她的话还未说完,身子却是一僵,人便倒在了叶棠音怀里。叶棠音毫不客气地将人推开,弃之犹如敝履,全无半分怜惜之意。她凉凉地看着赵富润,轻笑道:“赵老板,你果然在这里。”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赵富润顿时面色如土,哆哆嗦嗦地向后缩去,全不见先前那一副嚣张嘴脸。

“赵老板贵人多忘事,怎么连生意伙伴都不记得了,二爷今晚就是来和你做生意的。”叶棠音的眼神渐渐沉下去,瞳仁越发寒邃,缓缓地抬起右手,轻笑道:“人命买卖,够不够大?”

话音刚落,一枚暗红的海棠花瓣便自指间飞出。飞花如利箭一般迅疾,狠狠打向赵富润的颈间,却又如飞刀一般灵活,沿着他的脖子转扫一周,电光火石之间,他尚不及哀嚎,脖子上便多了一圈红痕,温热的鲜血顿时迸溅,洋洋洒洒地喷了一地。叶棠音紧跟一脚,竟直接将赵富润连同房门一并踹了出去。

楼底下靡音绵绵,香歌艳舞闹得正欢,却听哐当一声巨响,一坨浑圆肥肉竟从天而降,白花花的身子砰地就砸在了地板上。殷红的血滴如雨洒落,勾勒出极其妖美的形状,像极了一朵朵盛开的海棠。

“啊!啊!”下面彻底炸开了锅,受惊的众人纷纷四散而逃,生怕下一刻便会祸事临头。

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人默默地垂下了眼眸,望着那一滩缓缓漫开的殷红,紧握的拳头终是松开了。心中没有丝毫的快意,反而空得发慌,原来没有了仇恨,他便连灵魂都不剩了……

“犯下罪业,终须偿还。”叶棠音轻轻地搓了搓手指尖,“怪只怪你们自己,要么别做恶事,要么斩草除根。”

夜风猛地推开窗轩,二月天的凉意尽数灌入房中,彻底驱散了催情香的糜烂。凝脂躲在锦被下面,早已抖如筛糠,帷幔上颤动的影子无情地将她出卖。叶棠音却只是瞥了她一眼,幽幽叹道:“凝脂姑娘,仔细祸从口出。”

叶棠音望了望窗外深沉的天色,纵身一跃,翻了出去。

“少主!”梨雨已在下面等候多时了。

“好小子!”叶棠音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今以后,世上再无赵平安,你只是梨雨。”

“是!”梨雨恭谨地垂首,“少主,朱家小姐该如何处置?”

“朱绮玉清清白白,自然要送回朱家。说来多亏她那张脸,我们才能顺利混进刺史府。”叶棠音抬指在耳后一剥,一张人|皮面具竟完整地脱落下来。

原来,这张芙蓉桃花面,并非她的庐山真颜。

“送朱琦玉一朵海棠花,权当我许她一个心愿。”

……

繁星隐没,旭日东升,万象终将迎来新的开始。

一夜之间,洛阳城惊现三起连环命案,这在太平盛世可是绝无仅有的凶残。不过东都的百姓身处繁华之地,再往上追溯几十年,他们也曾受天子神威庇佑许久,胆识自然不俗。饶是三起血色命案,也照样乱不了他们的清平日子,最多是茶余饭后多出一样谈资罢了。

风泽润,意升平,花神娘娘赏红笺。

日正当空,惠风和畅,踏青游人自是络绎不绝。翩翩才子三五成群,吟诵风雅,偶有妙句佳篇跃然于纸上。巧笑佳人挽臂结伴,剪下彩笺系上枝头,霓裳羽衣犹在风中起落蹁跹。

此番光景,倒是比那寥寥青色,更加赏心悦目。

“小心些。”白洵温柔地提醒,轻轻牵着颜如玉的纤手,生怕她被石头绊倒了。

“你瞧瞧,人家才是哥哥妹妹!”钟忆瓷双手抱着胳膊,端的一脸心酸之泪,“我的亲哥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对我温柔一些,就像白子诚那样儿!”

“你倒是有脸来要求我。”钟朔冷下脸色,嫌弃地瞥了瞥自家不省心的妹妹,“你何时如颜姑娘那般,温婉娴淑,有容有德,为兄自然有所改变。”

“算了吧!就当我没说!”钟忆瓷不屑地努努嘴,要她变成颜如玉那种女人,光是想想她就浑身直哆嗦。

“明姝如玉夺天韵,红颜娇色灼桃夭。”此乃笔剑阁对江湖第一美人颜如玉之评价。

颜如玉,人如其名,不仅有倾国之色,而且出身高贵,乃是武林盟主白决权的义女,自然有无数倾慕者苦苦追求。

只可惜,她偏偏还有个头狼般的义兄。

白洵身为武林盟主的独子,不仅恃才傲物,而且极度妹控,凡是惦记颜如玉的苍蝇,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后快。

钟忆瓷虽贵为钱塘钟氏的五小姐,却生就了一副男儿心性,整日跟着兄长四处闯荡,倒是成了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这若是让她向颜如玉看齐,那还不如一刀了结她来得痛快。

“子诚对颜姑娘的态度,并非是兄长对待姊妹的态度。”钟朔拍了拍钟忆瓷的肩膀,“小瓷,这一点为兄希望你尽早看清。”

“兄长……”钟忆瓷眉心骤紧,却装傻充愣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便听不懂,你心里明白就好。”钟朔抚了抚妹妹的脑袋瓜,道:“你记着,没人能委屈我钟朔的妹妹,白洵也不例外。”

“知道啦!知道啦!翻来覆去就会这么一句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钟忆瓷嘴上不领情,心中却倍感欣慰,“放心吧,你妹妹这么一个混世魔王,谁能委屈了我。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青年才俊还不遍地都是!”

“你放心,愿意娶混世魔王的青年才俊,绝对比三条腿的蛤|蟆难找。”

钟忆瓷满腔感恩的热火,被亲哥哥这么几句话灭得那叫一个透心凉,“咱爹生你,就是为了克我吧!”

“要克也是你克我,长幼有序,懂不懂?”钟朔叹了口气,“为兄只是有些担心,你一个不留神,便耽搁成了老姑娘。”

“多谢您老关心啊。”钟忆瓷翻了一记大大的白眼,“有空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半半百的老光棍!爹像你这般大的时候,我都能打酱油了。”

……

“洵哥哥,钟家大哥为何一直闷闷不乐?”那厢边,颜如玉低头系上一纸彩笺,柔声笑道:“你瞧瞧,诸位小姐见了他,可都不敢亲近呢。”

白洵好信地望了一眼,钟朔果然又摆出了标志性的冰山脸,又冷又硬,还不近人情。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这小子长得是真好看,也就只比他稍稍逊色了那么一丢丢。

可惜啊,人神共愤的盛世美颜,却明明白白地写着四个斗大的大字:生人勿近!

可怜姑娘们怕是心生仰慕之意,却又畏于他的冷漠,不敢上前亲近。

“炎旭就是这副德行,遇见女子便冷起面孔。”白洵不禁啧啧叹道:“也不知谁家的姑娘,才能打动了他的铁石心肠。”

白家与钟家一向交好,白决权和钟伯玄曾是同门师兄弟,因着父辈们的交情,白洵与钟朔自幼相识,因而对他十分了解。

钟朔此人剑眉星目,鼻如悬胆,天生了一副好皮相,骨子里还透着股温润劲,平时不苟言笑,一副正人君子的老成做派,的确是招蜂引蝶的类型。

不过白洵心里清楚得很,钟朔看着清心寡欲,实则却是腹黑闷骚,这小子又不打算当和尚,对女子敬而远之,不过是因为眼光高罢了。

一行人边走边说,倒也聊得热络。三三俩俩的姑娘,偶有一个咬了咬牙,提着裙角便朝钟朔走了过去,忽地脚下一歪,竟直接往他怀中栽去。

岂料,不解风情的钟公子竟侧身一闪,眼睁睁瞧着那姑娘一头栽在地上。

“姑娘,你没事吧?”钟忆瓷连忙将人扶了起来,一巴掌捂住自己的老脸,千万别说她是这面瘫男的妹妹。

那姑娘哭红了眼睛,再一瞧见周围看热闹的众人,只觉他们都在嘲笑自己,便带着丫鬟委委屈屈地跑远了。

“苍天呐,大地啊,老钟家的列祖列宗们呐,我这辈子还能见到亲嫂嫂吗?”钟忆瓷忍不住仰天哀嚎,越发为自家香火担忧。他们钟家三代单传,父亲倒是娶了不少夫人,可惜生了一群貌美如花的丫头片子,这唯一的儿子却还是块不近女色的硬石头。

“我的亲哥哥,定是无涯门那群老道士教坏了你,元尘师伯也不好生想想,我们钟家人丁单薄,哪像他们皇……”

“住口!”钟朔忽地疾声厉色,一嗓子呵住妹妹,“小瓷,不可放肆。”

“我……”钟忆瓷脑袋轰然一响,捂住嘴巴呜呜道:“我……什么都没说……”

妄论皇家是非,饶是十个李元尘,也保不住她这一条小命!

“小瓷,你是该管一管这张嘴了。”颜如玉皱眉道:“纯真率性好是好,但总要清楚,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

“颜姐姐教训是,这次是我鲁莽。”钟忆瓷连连敷衍两句,希望颜如玉能适可而止地闭上嘴巴,她实在忍不了颜大小姐那般做作的唠叨话。

“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一定注意。”钟忆瓷难为情地揉了揉后脑勺,猛地向后退了几步,却不小心撞到了别人。

只听啪嗒一声脆响,稀疏的草地上竟多了一柄折扇。

“姑娘,对不住啊,真是对不住!”钟忆瓷转过身去,连连赔礼道歉,也着实恼火自己。

这一天,净闯祸了!

“无妨。”那声音半是泠澈半是喑哑,仿佛清清的溪水中躺着几颗石砾,硌得人心痒难耐。“姑娘不必如此,不过掉了柄扇子,我再捡起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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