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砻

苏白云带着李侗，回到灵武。

苏家在灵武城中，母亲早逝，父亲苏士涯医卜星相，略有所识，经营着一家药店，悬壶济世。

哥哥苏养浩从小天生神力，平时喜欢舞枪弄棒，对家里的医药相书，却是丝毫不感兴趣。后来朝廷征兵平叛，便应征入伍搏取功名去了，听说已经做到了果毅校尉。

“父亲。”苏白云见过父亲，声音哽咽不已。

苏士涯见到女儿回家，更是泪眼模糊。

小李侗就在苏家住了下来，为了安全起见，苏白云便将他名字改为苏侗，对自己以姑姑相称。

这日，听到李辅国被刺的消息，便携了苏侗，穿州过省，来到终南山，祭拜皇后。皇后死后，陈安想办法将皇后的尸体葬到了终南山。他希望，有一天皇后的尸体能够移入皇陵。

“姑姑，你来看。”苏侗的雪人已经堆好了，兴致勃勃的叫着苏白云。

苏白云望着臃肿的，坑坑洼洼，歪歪斜斜的雪人，道：“侗儿堆的雪人好漂亮，侗儿真棒。”

苏侗露出天真满足的微笑，像极了张皇后。

这时候，从山道走过来一个中年汉子，身上衣衫单薄，提着一个包裹，踏着积雪，沉稳有劲。虽然正是寒冬，来人却似乎并没有觉得寒冷。

“请问这位姑娘，紫薇岭怎么走？”来人走到长亭，便向苏白云打听。

苏白云有些诧异，紫薇岭正是埋葬张皇后的地方。

“前面走出去，一株双头松树左转，再走大约一里路就到了。”苏白云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告诉了他。

汉子举手作揖，向苏白云道了谢，转头看了苏侗一眼，便朝山上走去。

苏白云左思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携了苏侗，往张皇后墓地折返而去。

中年汉子果然是往皇后墓地而去，苏白云心下纳闷，除了陈安同自己，没有人知道皇后的墓地在哪，甚至墓碑上都没有写任何字。

“侗儿，千万别出声，姑姑说可以出声了才能说话哦。”苏白云低声交代苏侗。

苏侗好像听懂了，点了点头。

中年汉子看到了墓碑前的祭品，也有些诧异，向四周望了望，将祭品扫开。中年汉子打开包裹，斟了三杯酒水，然后从包裹中又拿出一件物事来。

苏白云赶紧捂住苏侗的眼睛，自己也惊得目瞪口呆，中年汉子包裹里拿出来的，赫然是一副人的心肝。

苏白云心下紧张，却是大气都不敢吸一口，还好捂的及时，苏侗没有看到。

苏侗双目被捂，似乎感觉有些不舒服，头左右晃了一晃，苏白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幸亏苏侗并没有挣扎。

中年汉子将心肝放下，又点了香烛，然后道：“承皇后娘娘在天之灵保佑，臣杜济奉皇命刺杀李辅国，终于得以成功，今天我将李辅国的心肝奉上，以祭告娘娘英灵，望娘娘伏食尚飨。”说罢便跪伏在地上。

听到中年汉子如此说道，苏白云心下总算是踏实了。

李辅国竟然是被他所刺杀的，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汉子，竟有如此神通，就是有些太过残忍和血腥，然而李辅国他们不血腥残忍吗？连三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苏白云心下暗自钦佩不已。

待杜济起身，苏白云便站了出来。

“是杜将军吧！”苏白云问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惊讶不已，道：“在下正是杜济，不知道姑娘是？”

“我叫苏白云，原本是张皇后宫中的一名婢女，适逢李辅国，程元振作乱，逃了出来。”

“难怪，难怪姑娘也知道皇后的葬在此处。”说完望了望苏侗，“这个孩子是？”

“噢，孩子是我外甥，我兄长的儿子，兄长一直在军营，我回家无事，便帮忙带了。”苏白云没有暴露出苏侗的身份，自从先皇和皇后一天过世，她便暗自发誓，再也不会将侗儿的身份暴露给任何人。

“刚刚拜祭娘娘的，应该便是苏姑娘了。”杜济隐隐有些觉得苏白云说的是谎话，既然人家隐瞒，也便不再追问。

苏白云点了点头，问道：“杜将军说奉当今皇帝之命，刺杀李辅国又是为什么呢？当日宫变，皇帝不是李辅国和程元振救的吗？”

“此事说来话长，我看你年纪轻轻，又带着小孩，是一直住在附近吗？”

“也算是差不多吧，之前宫里的一个熟人在楼观镇开了一家客栈，我们到了终南山便在哪里落脚。”苏白云道。

杜济觉得苏白云不似作假，道：“是不是以前皇后宫里的太监刘和，我也住在他的客栈里。”

“正是，正是，没有想到杜将军也认识。”

苏白云牵着苏侗，见过了杜济，三个人从雪地里缓缓的走出去，北风呼啸，不时的吹打着树林，枝上的积雪筱筱而落。

楼观镇，在白雪的笼罩下，寒气逼人。

街上的行人少的可怜，两旁林立的铺子，大人都各自坐在火炉边，一路上只有三三两两几个小孩，在门外玩着雪球，打着雪仗。

和生客栈也是一样，客人冷冷清清，老板刘和身躯庞大，面色和蔼，正在柜台上拔打着算盘。

“刘大哥。”苏白云走进和生客栈，便看到了刘和。

“刘伯伯。”苏侗也叫了一声。

刘和抬头一看，见是苏白云，苏侗，应了一声。便看到了杜济，于是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了看坐在饭馆墙边的一桌客人。

杜济立时会意，点了点头。

楼上是客房，楼下是饭馆，客房冷清，饭馆却有两桌客人。

杜济顺着刘和的眼睛扫过去，那一桌五六个人，都是道士，每个道士都背着长剑，每柄长剑上都系着剑穗。

几个道人听到声音，往这边看了一眼，见是三个乡人，便又转过头去。

杜济送苏白云和苏侗上了楼，刚到门口，刘和便跟了上来，将他们推入房中，闪身将房门关上。

“杜将军，苏姑娘，此地不宜久留。你们还是赶快收拾东西吧！”刘和的样子很是焦急。

杜济心下愕然，道：“刘公公，这是何故？”

“杜将军你有所不知，就在今天，皇上已经批了程元振的奏疏，下了圣旨，全国各地缉拿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刘和语气很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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