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砻

李抱真与李晟策马奔腾在雪道上，比拼了二十余里路程，还是李晟稍胜一筹。

眼见到了渭水河畔，此时的渭河，一片茫茫，正是渭水冰期。

“西平兄，马背上我终究还是胜不过你。要不，我们去冰河上比一比。”李抱真似有一些不服气。

李晟望了一眼冰河，冰河白雪覆盖，完全看不到何处冰厚，何处冰薄。只知道白雪下有深深的水流。

“好吧，既然太玄有兴致，那西平也就舍命陪君子，陪太玄比拼比拼。太玄，你可看好了。”李晟亦是豪兴万丈。

两人将马匹缚在道旁，便施展身手，一前一后，往冰河上奔去，两人在冰河上你追我赶。

冰河上传来一阵阵的冰裂之声，茫茫的冰河之上，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距离总是那么长，如一双狐兔，敏捷跳跃，急促的冰裂声中，积雪也偶尔被脚跟踢起，纷纷洒洒。

李抱真见拉不开距离，待得奔到黑河与渭水的交汇口，心念一动，忽然急转，往黑河方向奔去。

李晟正急奔追赶，未料得李抱真忽然改变方向，缓了一缓，脚下却正是冰河的薄脆之处，只听得“喀嚓”一声，右脚落脚之处似乎踩碎了冰块，紧接着左脚处又传来得冰裂之声，李晟感觉双足直往水中堕去。

李晟情急之下，提气弯腰，手指在冰上轻轻一碰，借着触碰之力，一个鹞子翻身，身子堪堪落地，还好落脚之处正是厚冰。此番境况其实极为冒险，如果翻身之处双足仍是落在薄冰之上，力度比刚才只有更大，李晟定然就是落入水中，必败无疑了。

李晟虽然侥幸没有落水，但李抱真与自己的距离还是拉长了一些。李晟全力展开轻功，追奔而去，你追我逐，距离又渐渐拉近了。

忽然从黑河岸上腾起一只雪雁，孤独的往苍穹飞去，李抱真一边奔走，一边从背上取出雕弓，瞄准雪雁，嗖的一声，羽箭离弦，雪雁从空中直坠下来。

李抱真射雁的瞬间，气力终究是缓了一缓，李晟追平了李抱真。

“西平兄果然厉害，抱真由衷钦佩。”两人拾起雪雁，往岸上走去。

李晟摇了摇头，道：“非也，太玄冰河奔跑之时，还能乘隙射雁，箭法之快，之精准，世上又有几人，李晟也是佩服之至。”

“西平兄谬赞，西平兄说此次去往凤翔是受凤翔节度使高升所邀，帮助凤翔守城，莫不是史朝义有进攻凤翔的迹象。”两人来到了岸上，李抱真坐在雪里揉着膝盖，问道。

李晟往冰河望去，道：“说是也不是，一半一半，凤翔确确实实有可能发生战争，却不是因为史朝义，而是因为吐蕃，吐蕃近年来对我中原虎视耽耽，而今又是国丧，又加上逆党史朝义部死灰复燃，着实是有血战之虞。”

李晟说完，便问李抱真：“不知道太玄又是因何而来？”

李抱真回答道：“我此番也是受宰相杜鸿渐老先生之托，去汾州投奔仆固将军。如今郭令公解甲归宁，朔方军都是仆固怀恩将军指挥。杜老先生因仆固将军居功自负，不听朝廷号令，便遣我投奔汾州，暗中监查。”

李晟与李抱真从小就认识，李抱真原本姓安，字太玄，后来安史之乱爆发，李抱真的兄长李抱玉不耻姓安，便禀奏皇帝，皇帝感其家族忠诚，便赐其家族李姓。

从此，安抱真也就成了李抱真，李抱真十岁时便被李抱玉送至当时的河西节度使王忠嗣处学习兵法武艺，正好李晟也被父亲送在王忠嗣处，两人就此认识。

然而仅仅学了六年，王忠嗣遭遇馋臣陷害，暴病而亡，王忠嗣一死，安禄山便乘隙发动叛乱，安史之乱拉开序幕。

此时，在郭子仪，李光弼，仆固怀恩等各地将领的抵抗与反攻之下，以及回纥叶护的出兵帮助下，安史之乱本已平息，然而去年，史朝义杀了父亲史思明，叛军似乎又有死灰复燃的架势。

外有吐蕃虎视耽耽，内有史朝义死灰复燃，而回纥叶护更是尝到了甜头，名义上是出名相助，凡所到之处，抢掠奸淫，与叛军实无二异，此时的唐廷，实已水深火热。

“依我看，只有郭老令公，可谓国之忠诚，纵使当时天下军权在握，也无半分越僭，即便是后来宦官鱼朝恩妒忌谗主，皇上收回老令公的兵权，老令公也是没有什么怨言。朝廷有此忠臣，却是弃而不用，真叫人叹息。”李晟扼腕道。

李抱真点头道：“谁说不是，朝政一直把握在宦官手中，鱼朝恩遭贬，李辅国被杀，现在又出了一个程元振，走马灯一样。如今仆固将军为了朝廷，将二个女儿下嫁回纥，换取回纥援助，虽说这也算是权宜之计，却无异于引虎驱狼。”

“前两日，我经过汉中时，刚好回纥军队驻扎在汉中城外，在松山酒楼，我亲眼目睹了回纥士兵吃霸王餐，打伤了掌柜。在富通钱庄，又亲眼看见回纥士兵抢夺银两。直到看到他们在长兴坊里强抢民女，我实在忍不住杀了几名回纥士兵，将他们伪造成失踪，才往渭河而来。”

李晟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接着说：“没想到途中遇见了太玄，算起来，你我也是三年未见了。”

“是啊，整整有三年了，我还是小孩心性，一见到西华兄便硬拉着西华兄比试脚力。”李抱真笑道。

旋即又叹息道：“唉，如今的百姓真苦，连年战火，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还是西华兄考虑周全，如果是太玄，情绪一激动，恐怕想不到这么多，也许就会惹出诸多事端来。”李抱真由衷道。

“听说仆固将军自从声名日盛，对朝廷的有些意见，已经不放在眼里了。也许一个人权势愈大，可能对自身的把控就愈差。我们应该以郭老令公为准则，做一番为国为民的大事。”李晟对李抱真道，像是推心置腹，更像是指引。

两个英气勃勃的年轻人，议论着国事，扼腕叹息。

忽然，一阵刀剑交鸣的“铮铮”之声传来，同时传来一个女子的尖叫声。

李抱真携起雕弓，与李晟往声音传来之处急驰而去。

雪花如席，大片大片的坠落下来。忽然一阵北风袭来，原本坠落的雪花顿时在天空里，漫天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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