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砻

李抱真与李晟急奔赶来。

一个中年汉子被四五名道士围成一圈，已经是汗湿长袍，腾挪闪躲，偶尔出掌，战况甚为激烈。

还有两个道士正逼近一个女子，女子左手手掌鲜血直流，似是十分痛楚，右手仍是将一名孩童护在身后，小男孩目光锐利，似乎却想挺身而出。

刚刚那一声惨叫，正是女子左手手掌被割的痛楚声。

中年汉子不时分心往这边看来，鬓间眉上，焦急愤怒，却又无法分身，忽然一声狂吼，他抓住面前的一名道士，双手一用力，顿时将那名道士撕成两半。

然而后背两名道士的两柄长剑，却同时刺入了他的背部，汉子往前扑出，后背鲜血直流，犹自转过身来，朝两名逼近孩童和女子的道士扑去。

顿时，雪地上殷红点点，如红梅花盛开一般。

汉子怒吼一声：“贼子敢尔。”

声振林樾，积雪沙沙而落。

小男孩惊骇万分，不知是因为汉子撕死道士，还是因为汉子后背被刺了两剑。

其余几名道士见同伴被杀，汉子中剑，尽皆围了过来，众人显然知道汉子气力衰绝，然而也畏于汉子雄威，迟迟不敢动手。

“住手。”李抱真与李晟同时大喝一声。

众道士往这边一看，见是两个年轻人，并没有太多在意。

汉子气喘吁吁，见到了李抱真和李晟，朝着他们点了点头，便松了口气，坐在地上。

“杀。”长须道士的话很短，却很有效，几名道士都提起长剑，便朝汉子斫去。

“杜大哥。”女子惊呼出声。小男孩更是捡起石头，往道士们砸去。

李晟同李抱真一点头，两人如离弦之箭，霎时扑向几名道士，道士们听到风声，只觉得人影一晃，眼前的杜济便已经被救了出去。

“两位少侠果然英武非常，不知道两位少侠可否知道，你们救的这个人是谁？”长须道长见杜济被救，对手又是武艺非常，准备以言语让对手放弃。“你们救的，正是当下朝廷通缉的重犯，刺杀博陆郡王的凶手杜济。”

李晟哈哈一笑，道：“刺杀博陆郡王，谈何容易，我见他刚刚和众位打斗，武艺尚只一般，又如何能够刺杀博陆郡王，想博陆郡王府何等森严，恐怕此人连王府都进不了。”

“西华兄说的甚有道理，听说博陆郡王临死之时，被人剖腹剜心，头颅都丢弃到了茅厕。各位说凶手是这个人，我不相信。”李抱真言语之中带着讥刺。

长须道长算是听明白了，这两个年轻人对李辅国，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长须道长咳嗽了一声，道：“不管如何，我们有官府下达的悬赏通告。贫道奉劝二位，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李抱真问道：“请问道长，你们可是官府中人，可有海捕文书，悬赏通告可否出示？”

长须道士知道对方故意刁难，心中早已有数，说多少话也是浪费唇舌，便朝众道士使了一个眼色，众人围将过来。

几人说话之间，雪又停了下来，天空仿佛一下子清澈了许多，不再朦朦胧胧。

苏侗笨拙的小手帮着苏白云，把手上的凝血用雪洗净，擦干。苏白云却忍着痛疼，过来帮杜济背后的伤口擦拭，眼中似乎充满怜惜。

李晟见状，从怀里掏出金创药，帮忙给杜济背上敷了，又给苏白云手上敷了。

“姑姑，疼不疼。”苏侗看着苏白云，时不时的问她，苏白云用一只手抚着苏侗的头，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杜济。

官道响起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听起来似乎有四五十匹。

道士们也罢了手。

莫不是有军队经过，众人心道。

果然，从官道转出一支军队，都是骑兵，缓步而来。四五骑骑兵见前面有人，率先驰骋而来，待见到地上的鲜血和尸体，抽出兵器，将众人围了起来。

李晟见是唐军装束，便欲上前询问。

由后面又驰来两骑马，都是玉勒雕鞍，威猛雄骏，一骑马上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面如冠玉，锦衣貂裘，甚为华贵。少年一手持鞭，举手投足之间，隐隐一股威严。

另一骑则是虎背熊腰的方脸大汉，戴一顶狐皮帽，看起来神似燕赵英豪，然而却是面白无须，显然是位宦官。

“王爷，我去看一看。”那名宦官说完便下了马，朝众人走去。

众道士面面相觑，长须道长见到那面宦官，行礼道：“这位将军，贫道几人是楼观派的道士，因为发现了刺杀郡王的朝廷重犯杜济的踪迹，我们几个便追捕而来。”说着，朝杜济他们望了一眼，“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负隅顽抗，杀了我们一名弟子。”

宦官点了点头，便回去禀告了锦衣少年。少年招了招手，宦官便侧耳过去，少年低语了几句，宦官往后一挥手，后面的四十余骑纷纷驰了过来。

瞬时间，马蹄践踏之下，地上的积雪纷纷扬扬，一片狼藉。

待众官军将各人围了，锦衣少年才下马，朝众人走来，那名宦官一直迎随在左右。

杜济转过头来，见到了少年，便欲过来相见，然而伤口牵动，痛楚不已，显是伤及了内脏。

少年似乎也认出了杜济，微微点了点头，神情之间却在示意杜济不要说话。

少年转向长须道士，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又在这里持械斗殴？”

长须道士将刚才与那名宦官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苏白云低头看了看苏侗，心中忐忑不已。

苏白云知道，眼前的少年便是当今圣上的长子李适，在皇后宫中，偶然见过几面，但她知道，少年未必记得她，她现在最为担心的是，李适是不是认识苏侗。

李晟和李抱真并不知道这个少年是谁，苏白云在他们身边轻轻说了一声“雍王。”两人当即会意。

李适听长须道士说完，便转过身，朝那名宦官点了点头。

那名宦官从腰间掏出一块玉牌，朝道士们道：“雍王殿下有令，楼观派为国效力，实属难得。然而既是朝廷重犯，让殿下遇到了，自是职责所在，希望楼观派将犯人就此移交殿下带回复命。”

宦官说罢，向一名手下招了招手，那名手下便从袋中掏出二两纹银，交到宦官手中。

宦官接过银两，走近长须道士，道：“道长辛苦，随军财务不多，先奉上二两纹银，表示慰劳，另外殿下已命人修书，一百两黄金悬赏，楼观派可以随时去汇通钱庄支取。”

长须道士见雍王如此说了，一时也不好再坚持，只好率领众道士，接了赏银，将死去的那名道士收了遗体，拜别了雍王。

苏白云手心冒汗，仔细的观察李适的神情，生怕他太过专注的看到苏侗。

众道士一走，李适便朝他们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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