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砻

这日，李晟率领五百士兵来到了八里铺。

八里铺是一大片荒地，四野茫茫，杳无入烟。

“将军，前面三里的山坳里有一队官兵，约四百余人，围住了一些人，这些人可能是朝廷去陕州的家眷。”前方探子来报。

李晟命令下去，众军士就地埋锅造饭，自己则带了两名随从，还有卓英倩一行往山坳奔去。

果然，小小的山坳里有三百余名官兵，围住了一群家眷，看家眷的打扮，肯定是皇室或高官的家眷。

家眷之中，为首的一人是一名老者，鹤发童颜，长髯飘飘，举手投足，自有一股风流。

李晟远远望去，不免心中一惊，此人正是大唐兵马副元帅，汾阳王郭子仪。

官兵之中，为首的是御前牙将王怀忠。

“郭老令公，如今吐蕃大军入侵，皇帝东迁，长安一时无主，老令公名动天下，为什么不另立一位新皇，岂不是功在千秋，名存千古。”王怀忠道。

郭子仪一捋长髯，道：“王将军，老臣原以为王将军奋烈英勇，然而今日遇见，才知道是鼠首两端的卑鄙小人，值此危亡之际，王将军竟然叛离圣上，还胁持了圣上的几十名家眷，不知有何意图？”

王怀忠并没有生气，道：“当今天子，信任宦官，朝政弄的污烟障气，许多大臣早已经泣血控诉，奈何皇帝从不理会，这次吐蕃来袭，又何尝不是程元振隐瞒军情所致。就是老令公，平定安史之乱，将帅皆服，偏偏就是遭皇帝所忌，被迫蜗居汾阳，难道老令公就没有一丝怨恨吗？”

郭子仪笑道：“大丈夫立世，当国家有难之时，为国戡乱，这是匹夫之责。而尔虞我诈，争权夺利，却不是郭某的长处。郭某向来喜欢闲居的生活，只可惜，天下未平，蒙皇上器重，忝为兵马副元帅。老匹夫只知为臣当恪守职责，谨记忠义。”

王怀忠有些愤怒了，但迫于郭子仪的威名，强忍怒火，道：“老令公属下部曲，要么早已离散，要么都在朔方仆固怀恩之处。所谓的天下兵马副元帅，却只有区区这二十名兵马，试问如何驱除吐蕃。”言语之中，颇为讥刺。

郭子仪冷笑一声，似乎想要说话，又没有说话。

李晟与身边的一名随从低声说了几句话，随从便离开了。

一名皇室家眷对郭子仪道：“令公想要说什么，怎么又不说话呢？”

此人正是当今皇帝的叔叔丰王李珙。

郭子仪当即会意，原来王怀忠所说的另立新主，大概指的便是这位丰王殿下。

“皇上蒙尘，王将军身为贴身牙将，欲思废立，你可知道，区区四五百名士兵，在天下各路勤王的郭队面前，又能算得了什么。当今天子勤政爱民，生活节俭，只是偶尔受于宦官鼓惑，你等竟然口出悖言，真的就不惧死吗？”郭子仪道。

王怀忠终于被激怒了，道：“老令公忠义可嘉，末将苦心规劝，老令公依然不知变通，末将也无能为力了。”

王怀忠说罢，便手一挥，军士们便将郭子仪和二人余部下团团围住。

“大胆！”郭子仪的一名部下大声厉喝。

王怀忠冷笑道：“末将的胆子本来就有点大！”

还好，郭子仪部下虽然只有二十来人，但各个都精英，可以勉力支撑一会。

就在这时，马蹄声传声，而后是军队的号角吹响。

三四乘马急奔而来，后面跟着一大队官军。为首的一匹骏马上端坐着一个青年，方巾儒服，正是李晟。

“末将凤翔节度使帐下列将李晟，奉命率领五百军士投奔老令公，驱除吐蕃，迎接圣上回銮。”李晟朝郭子仪行礼道。

“李将军辛苦了！”郭子仪拉起李晟的手道。

王怀忠脸色大变，惊起一阵寒霜。

“我欲叫王将军将皇家眷室送去陕州，不知王将军意下如何？”郭子仪对王怀忠道。

王怀忠知道，郭子仪并未点破，实质上已经是救了他，有意放他一马。

王怀忠听过李晟的威名，当年箭杀吐蕃大将的风范，可谓是家喻户晓，人尽皆知。

王怀忠不敢赌，只好点头答应，郭子仪从李晟部下点了五十名部属，让他们随同王怀忠，护送皇室内眷东迁。

郭子仪本只蓦有二十名旧将，如今李晟率军归附，又有王怀忠所留下的四五百军士，两者加起来，也有千余人左右了。

郭子仪率部到了蓝田，同时光禄卿殷仲卿正在蓝田募兵，羽林将军长孙全绪率五百人来投奔勤王，相继，都虞侯臧希让，鄜坊节度使白孝德来奔，众军合并，一时间军威大盛。

“虽然我们士气大振，但我们与吐蕃兵力悬殊，还不能够硬碰硬，因此想问一问大家有什么想法。”郭子仪道。

“令公，依我看，吐蕃此番入京，不过是掳掠抢夺一番，他们还没有长占京都的打算。我们只需故布疑阵，吓吓他们，应该可以使他们自动退却。”廊坊节度使白孝德道。

“我也正有此意，令公还可派人潜入长安城，暗中联络城里的大臣，里应外合。”长孙全绪道。

“我率部赶来的时候，经过临洮，发现了一个秘密，原来吐蕃军队的粮草后方正在临洮，本想趁机劫夺，不意在八里铺遇上了令公，便寻思与令公统一行动。我可以再返回临洮，再去切断他们的粮路。”李晟道。

??

郭子听取了众大人的意见，道：“听了众位将军的建议，我觉的可以行，来，我们大家一起来拟定一个作战计划。”

李晟率领五百军士折回临洮。

黄昏，夕阳满天，给大地笼罩了一抹血红。

从棋盘关望去，连绵的渭河平原，辽阔广袤，已经立秋了。虽然白天依然炎热，但站立在棋盘关，却是西风猎猎，凉意畅快。

各营的军士已经待命，只待夜间突袭吐蕃粮营。

李晟站在棋盘关，心中，却想起了陕州城，想起了苏白云，苏侗。

“不知道苏姑娘，现下怎么样了，还在陕州城吗？而杜济呢，看苏姑娘看他的眼神，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在一起。”想到这里，李晟有些失落。

暮色渐渐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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