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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要这大明皇位有何用!(穿书)

第 59 章 第 59 章

皇上面容一肃。

不光皇上第一反应这么想,所有发觉这两人见面的人,都这么想——好哇,就知道庆成王是因为徐景珩才有的决定!

皇上倒是相信徐景珩说,他没掺和,那就没掺和。可皇上直觉,这还是和徐景珩有关。皇上的小脑袋瓜转得快,临门一脚也没有直接冲进去,一个拐弯,飞到书房外头的小池塘。

威胁侍卫们和下人们都不许吱声,提起来轻功一个飞掠,仗着人小,正好钻进来外书房半开的窗户,皇上贴在外书房的墙边站好,屏住呼吸,竖着小耳朵听。

两个人落座撩起衣袍的声音,徐景珩那慢悠悠中带着孤清的金玉之声,“听闻山西庆成王,噩梦半个月,不知可有好转?”

皇上心里一跳,就听到庆成王又哭,一口带着山西口音的官话,声音哽咽,似乎是感动于这般问话。

“指挥使也知道?也是,指挥使一定知道。”庆成王觉得,这大明要是有什么事情,指挥使不知道,那才是奇怪的事。庆成王掏出来手帕擦擦眼泪:“我一连做噩梦半个多月,每次都梦到自己被抄家……”

皇上:“???”

“皇上抄家,那是真可怕。一大家子,三千多口人,没有吃的没有穿的,宅子也变成学院,也没有住的,一起去大街上要饭……”

皇上:“!!!”

徐景珩没有说话。皇上似乎感觉到徐景珩的眼角余光扫过,一眼看到秋日太阳从窗口照射进来,自己投下的阴影——小小的影子,正好落在书房里外间的纱帘边上,庆成王背坐不会发现,但徐景珩一定会发现。

一阵小风吹进来,衣摆和衣袖飘动,影子也动——皇上的心脏“砰砰”跳,急得额头冒细汗,呼吸都没有,却更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听——如此这般,皇上心里头又委屈,都说他人小不告诉他,要他想知道点事情只能偷听!

皇上一这么想,瞬间理直气也壮!

徐景珩感受到皇上身上的气息变化,默然不语。他身上的悠闲保持不住,却是叫庆成王误会,以为自己说的话,引起指挥使的注意和在意,顿时两行眼泪溪流一般。

“指挥使,你一定要身体好好的。我梦到,你一来北京就身体不好,还……还……”

还没撑过四月份的大劫。徐景珩的目光落在庆成王的身上,微微叹气。

庆成王圆圆胖胖的脸僵住,身体也僵住,眼里含着眼泪,脸上带着鼻涕,惊呆。

“指挥使……”指挥使你猜到了?

徐景珩笑出来:“本来没有,见到王爷,明白。”

庆成王顿时放下心来——徐景珩这样的人物,看到他就明白,那很正常。

庆成王的肥爪子抓住徐景珩的衣袖,哭着祈求:“徐大公子,指挥使,你可要好好活着~~~你不知道……”庆成王的眼前又浮现皇上那双眼睛,眼睛里冒出来恐惧,整个胖胖的身体都颤抖……

这份深入骨髓、刻入灵魂的恐惧,叫徐景珩看一眼,就一颗心不停地抽痛。

疼爱着,宠爱着全心护着的孩子,变成那般模样,叫徐景珩如何不心痛?

徐景珩轻轻一闭眼。再睁开,凝目注视庆成王,无声的安抚。待庆成王平静下来,眼睛微合,缓缓开口:“这是一个梦。王爷有福气之人,太~祖皇帝给王爷预警,王爷懂了,做到了,王爷的大福气,在后头。”

他的目光落在庆成王的身上,又似乎落在虚空中,一字一顿的,说的极其慢,好似有一种莫名的规律,有一种奇异的力量。

不说庆成王听着面容恍惚,面带微笑,好似梦到自己一生最幸福安全的时刻,就是皇上听着,都要睡着。

就感觉,仿若胎儿时期在母亲身体里,每次都害怕被流掉,可每次又潜意识里相信,相信徐景珩,相信有徐景珩在,自己就是安全。

其实皇上那个时候,一个几斤重的小胎儿,所有的情绪都只是本能。可就因为是本能,他记得最深刻。

此时此刻的皇上,也是。

皇上不明白庆成王话里的恐惧,也不知道徐景珩明白了什么,就感觉,一颗心温温暖暖的,明媚的太阳光、秋风的香气、徐景珩的声音……都要他整个人都是幸福安全,想哭。

皇上哭的无声无息,泪流满脸,自己都没有察觉。庆成王哭得声势浩大,眼泪鼻涕的狼狈不堪,似乎要把自己这些日子的挣扎惊惧,都哭出来。

庆成王哭得一个小孩子一般,哭得痛快淋漓,哭得打嗝儿,最后哭着睡着。

徐景珩唤进来门口的侍卫,通知庆成王带来的人,来照顾庆成王。等呼呼大睡的庆成王被抬着出去书房,书房里没有其他人,一步一步,走去外书房。

外书房里,皇上已经哭湿了前襟,那泪水,和庆成王一样多。

徐景珩看一眼,面色一变。感受皇上身上的气息,放下心来,又忍不住笑出来。

徐景珩抱着皇上,轻轻给他拍拍后背,顺顺气儿,皇上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的,好似小婴儿一般乖巧。

整个书房,整个天地都是静谧无声,太阳光投射下来,形成一道重合的影子。

良久良久……良久良久……皇上还是没有动静,徐景珩纳闷,放开皇上的脑袋一看,睡着了。

徐景珩情不自禁地又笑。这般睡着,果然小猪崽一般。他也没动弹,就这样抱着皇上,察觉皇上因为他的动作睡得不安稳,赶紧再拍拍后背哄哄。

仿若哄着一个几月大的小娃娃一般。徐景珩知道,等皇上冷静下来,就会发现庆成王身上的情况,庆成王的秘密也就不是秘密。他也不想去隐瞒,只想皇上在召见庆成王之前,缓一缓。

投胎,挣扎出生,短短十个月的经历,冷了热了不舒服了……都刻在身体里、灵魂里,融合进本能,只能去慢慢治愈,慢慢放下。所以即使强大如徐景珩,有时候也恍然觉得,类似庆成王这般灵智不开,乃是真大福气。

他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更是抱紧怀里的孩子。

皇上饱饱地睡一觉,被天空中的打雷声惊醒。皇上面对徐景珩的眼神儿,也顾不得去和那“天”置气,赶紧地给徐景珩揉按双腿。

双手动作不停,嘴上还特不讲道理地唠叨:“我睡着了,徐景珩抱着我去榻上睡啊。徐景珩抱不动,要余庆抱啊。”

徐景珩躺在躺椅上,用完一杯水,一碗参汤,双腿还是麻得没有知觉,待要说话,却叫皇上按到腿上一个穴位,那酸爽劲儿,刺激的他眉头一跳,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皇上一看,赶紧给用内力缓一缓,更是小大人地唠叨:“徐景珩不能久站不能久坐,要注意身体啊。”

皇上鼓着腮帮子,眉心紧皱,好似浑身不舒坦的人是他自己,徐景珩已经不想和熊孩子说话。

“皇上,四位阁老,礼部尚书,都还在等候皇上。”

“不着急。他们要是有急事,就会离开。徐景珩你睡一会儿,等晚上,朕给你泡脚搓脚。”

蓦然发觉,自己是七老八十·徐景珩,面无表情:“臣谢皇上。”

皇上板着小胖脸,小奶音铿锵有力:“要注意身体!”皇上的双手从左腿换到右腿,按照《皇帝内经》的手法揉按,终于按得自己满意,一抬头,发现他双眼闭着,似乎是睡着了,拿过来一个毯子盖好,轻手轻脚地出来外书房。

示意池塘边的小鸟儿不要叽叽喳喳,皇上才放心地离开。

四位阁老一起看着皇上,这都一个时辰了,他们都用完一份点心,一肚子茶水,真去一趟更衣间……简而言之,这都马上午休时间了。

皇上打个哈欠:“朕困了。四位阁老,礼部尚书,也都去午休。下午再议事。”

其实这事儿在皇上看来,真不是事儿,山东要建造市舶司,那就建。山东不是西南,再比不过江南,那也是富庶山东。可四位阁老就是拧巴。

皇上自己去午休,起来后看着徐景珩用饭喝汤药,和四位阁老把山东市舶司的事情敲定,看完礼部尚书的章程,吩咐道:“朕后儿中午要见庆成王,就在豹房。”

后儿是九月十五大朝会,皇上计划在下朝后见庆成王,礼部尚书也知道庆成王今儿来见指挥使的事情,以为皇上要问庆成王一些话,当即答应下来。

指挥使为了大明土地改革的深入,威胁利诱庆成王,吓得庆成王主动提出来土地清查,引发一桩桩大事儿……这是所有人的认知。

礼部尚书出来院子,一面琢磨湖广这番变化,河套战场上的王守仁,着急赶回来的杨阁老……一面感叹指挥使这“七窍玲珑心”,再次告诉自己,这些争斗都不是自己的脑袋玩得来的,自己只管做事情就好。

礼部尚书这般,刑部尚书也是这般,户部尚书一直就是死要银子……皇上对这一届六部尚书,也是看得稀奇。

皇上忙完政务,晚饭后跟着红衣侠学习煎煮药材,拉着徐景珩洗澡泡药浴,还要他泡脚搓脚……

徐景珩叫皇上这番折腾吓到,特干脆地睡去,这还是他第一次比皇上睡得早。

皇上挺满意,收拾收拾自己准备睡觉。哪知道,太~祖皇帝叫皇上这孝顺模样,气得鬼眼发红,更叫其他鬼鬼们看笑话的模样,整个鬼魂都要爆炸。

皇上不搭理闹腾的太~祖皇帝,临睡前只有一句:“要投胎啊?”气得太~祖皇帝所有话都憋在嗓子眼,那个憋屈。

当然,憋屈冒火的不止太~祖皇帝一个。九月十五大朝会,皇上借着蜡烛的昏黄光芒,面对集体焉巴巴的大臣们,看一眼还在赌气的阁老们,揉揉眼睛。

大臣们心里生出来一股气。

礼仪大太监尖声高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皇上跳下来龙椅就要离开……内阁六部九卿的大臣们那个憋气啊。

蒋阁老第一个忍不住冲出来:“启奏皇上,臣有本奏。大明和西部蒙古互市,货币不统一,蒙古人大多用实物交易,引发很多问题。一个是银子铜钱笨重,不易携带,民间人呼吁重新启用宝钞,甘肃巡抚要求加大钱庄管控……”

皇上:“准奏。鸿胪寺和蒙古一方沟通,要他们确定货币。宝钞容易贬值,严格控制数量。”

蒋阁老一口气卡在喉咙口,黑着脸退回站位。谢阁老立即跟上:“启奏皇上,大明和西部蒙古的满速儿汗,叶尔羌汗国的盐巴交易,虽然已经暂停,但不可重复如此大额交易。大明的盐巴产量,需要控制。”

皇上一琢磨,盐业改革不能着急:“准奏。”

谢阁老涨红着脸退下来,毛阁老立即跟上……费阁老接着……六部尚书……大明的朝堂又开始你争我斗,吵吵嚷嚷的闹闹哄哄,皇上只得又坐回去硬邦邦的龙椅,听得烦了一瞪眼,安静不到两刻钟,又吵起来……

汉太~祖冒头:“皇上,这盐业改革是什么?”

皇上一边听大臣们的吵闹,一边用意念回答:“大明盐法,莫善于开中。朝廷管控盐的出产和销售,其税收是国库来源之一;通过让利,鼓励盐商积极跑商,朝边镇以及西南之地贩卖,省去朝廷运送盐的巨大负担……”

“只是时间一长,在权贵势要、各方势力夹裹下,奏讨占窝、垄断开中、多支夹带、贩卖私盐……各种破坏,开中法基本上实行不下去。天气变化大的时候,江南的盐一斤三四文,西南的盐一斤到十文以上……”

汉太~祖表示明白,其他鬼鬼们也都明白,尤其大明太~祖感慨万分:“当年的很多政令,如今都不适合了。”

大明太~祖的魂魄黯淡无光,隋文帝安慰道:“一百五十年了,就算人是死的,也知道怎么钻空子了。”

唐高祖叹息:“天下的事情就是这样。我倒可以理解,大明一开始规定两淮盐区、两浙盐区、山东盐区……划区行盐,本为了防止争斗……老朱啊,你也看开点儿,你就是皇帝又如何?做人做鬼,最大的错误……”

宋太~祖微笑接口:“就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大明太~祖深呼吸深呼吸,皇上颇有同感地点小脑袋:“然也然也。铁打的世家,不变的山水,只要皇帝是好皇帝,不管皇帝姓什么。”

!!!

!!!

一伙儿鬼鬼们,鬼眼瞪圆——小皇帝还有三天才满五岁,就懂这个事实?!

皇上当然懂。皇上小眼神儿骄傲,就觉得这些鬼鬼们笨笨,懂不懂?和年龄有关系?

老鬼们当胸一箭,血淋淋的。可不就这个道理?有的人活了七老八十白活一辈子,有的人早早地开灵窍——皇家人需要这份儿皇家富贵,不是老百姓需要。任何人都一样,切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觉得谁离开你活不下去。

鬼鬼们一起鬼影飘飘,一起看向大明太~祖。

“老朱快问,问皇上,是不是徐景珩去世,也不重要?”

大明太~祖瞧着朱载垣骄纵的小模样,问不出来。

任何人做了五年皇帝,甭管多大,都会有心理变化。朱载垣懂了这么多,知道这么多事情,却还有一份天真烂漫的孩子气,大明太~祖问不出来。

朝堂上吵啊闹啊,解决一个个问题,秋天里卯时七刻上朝,因为大臣们的气要发出来,每个人都找事儿发言,一直到巳时三刻堪堪结束,整整一个半时辰,不光站着的大臣们累,皇上也累。

皇上卯时正爬起来,简单用一碗奶汤一个烧饼,小肚子“咕噜咕噜”叫,人也困得没有精神,就感觉这屁股下的龙椅,硬的扎人。礼仪大太监喊“退朝”,群臣恭送,余庆抱着皇上回来后殿……

皇上打个盹儿,用一碗鳕鱼汤,一份小笼包,有了精神,在太液池边的八角亭子里,召见庆成王。

庆成王那天饱睡一觉,醒来就感觉,好似回到没有重生之前,没有做噩梦之前,不再天天担忧的日不能安夜不能眠,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模糊明白是指挥使的仙法,对指挥使满心感激,对皇上也是万分恭敬。

庆成王目不斜视,上来凉亭,一撩衣袍,三跪九叩大礼参拜,高喊“宗室朱奇浈,拜见皇上。”

“平身。赐座。”

“宗室朱奇浈,谢皇上赐座。”

庆成王再次行礼,起身,屁股做一半绣墩,依旧目不斜视、面容恭敬。

皇上看着面前的庆成王,慢慢的双手握拳,手抖,身体也抖。

皇上一个起身,胸膛剧烈起伏,又极力克制自己坐下来,脸上已经惨白惨白。

最近,皇上虽然不明白徐景珩怎么教导他的,但是“天空打雷”两次,皇上知道。皇上上次看章怀秀,只能看到一个鬼影,这几天却可以清楚地看到章怀秀的来历,这次看庆成王,也是。

徐景珩!

徐景珩,曾经没有撑过那次劫难。

徐景珩,回来北京的时候就身体不好,费尽心力五六年,最后为了保护他,死在几界大战里。

皇上的心,痛,说不出的痛,痛的他喊都喊不出来。他的灵魂和身体分开,他清楚地听到自己和庆成王说话,问他“一路顺利吗”“家里可有什么困难?”“还有什么请求?”……

皇上完美地完成这次召见,看着庆成王心满意足地离开凉亭,就觉得眼前黑呜呜的一片,天旋地转、忽忽悠悠,站不起来。

那天,徐景珩见庆成王,是为了他。动用心神给庆成王疏导,也是为了他,为了给他缓一缓,给他一个心理准备。

皇上的眼泪哗哗下来。

皇上告诉自己,不怕,不怕。徐景珩还活着,章怀秀出现了,庆成王出现了,说明命运已经改变了,可是皇上的眼泪更多。

“红石头受伤,是五六年前吗?”

“是。”

“是因为时空变化?”

“应该是时空风暴,然吾等也说不清楚。红石头本来能说话,自从受伤后一直没有恢复。”

皇上更是哭,无声无息的,一颗一颗泪珠子掉下来,叫整个豹房都沉浸在一片悲伤中,天空电闪雷鸣,蒙蒙细雨落下来,直到一声叹息落在皇上的心口,皇上扑到徐景珩的怀里,一开口,“哇哇哇”“哇哇哇”。

一声声一句一句,悲痛到极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皇上哭累到睡着,徐景珩抱着他不敢动,在余庆的照顾下简单用一碗参汤,一杯奶粥,半坐在小榻上闭眼休息。

这件事情,对皇上的打击之大,超过徐景珩的预期。皇上醒来,不哭不闹。大臣们都说皇上变得稳重。可贴身伺候的人都知道,皇上偶尔夜里惊醒,发现身边的徐景珩还有呼吸,才能继续睡觉。

白天的时候,若不在徐景珩的视线之内,皇上整个人都安静下来,仿若身体里装着一座活火山,动一下就要喷发。

徐景珩对皇上的变化自然更清楚,余庆和他说,在他受伤没有醒来的时候,皇上也是这般模样,但那个时候还有希望,那就是救治。

徐景珩就更痛苦。皇上要他吃药用饭泡澡泡脚,不操心不劳作,甚至看书写大字也不能太久,他都答应。

九月十八,皇上五岁生日,在紫禁城奉天殿接受百官朝贺,一身通天冠大红袍服,端坐龙椅,一双眼睛,平静漠然,那是真正君临天下的帝皇,才有的无声威压。

还是胖嘟嘟的小俊脸,还是胖嘟嘟的小身板,可所有大臣们都感知到,他们的皇上变了,皇上不再是以前喜欢端着“威严优雅”,也不再有多变的情绪和表情,皇上不怒而威,皇上,已经是真正的帝王。

古老庄严的丹陛大乐悠悠响起,明黄色的丝质长麾高高耸立,迎风招展,金线云纹仿若一条金龙盘绕天际,大鼓、方响、云锣、箫、笛、管、笙、杖鼓、拍板……一起演奏,恍惚间,这不是奉天殿,这是天宫的云霄宝殿。

一直呆在皇上身边的大臣里惊骇。赶回来的杨廷和阁老,杨一清阁老,对皇上的变化看得更清晰。

可这不是叫他们恐慌的。皇上一天流程走下来,领着文武百官祭祀太庙,坐在最讨厌的龙撵上,都是这般模样。

去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行礼,宴百官于奉天殿广场,文武百官再次大礼朝贺,百官进万寿酒,王公以下献金镜绶带、承露囊,礼部在午门鸣炮,颁诏书,天下诸州咸令宴乐,休假三日……

大明举国欢庆,各地政府的文武百官,设置香案,向京城方向行大礼,祝贺皇上万寿无疆。各家大户摆开流水宴席,搭起来彩棚……大明老百姓身穿彩衣,将家里和街道都收拾的绚丽多姿……

整个大明,鞭炮齐鸣,歌舞杂技表演日夜不停。夜晚灯火通明,到处是昼夜狂欢的人群。

皇上还是平静的。

大明人都高兴,皇上五岁了,五岁,代表养住了,代表皇上一定会健健康康地长大,开始正式学习理政,正式进学……

大明人都梦想,都相信,他们的皇上,长大,长成一个翩翩美少年,可能和他爹一样到处风流多情,可能和他爷爷一样不二色,但一定会生一窝小娃娃,都和皇上一样健康聪明。

各地方画师们想象皇上的金童模样,画出来,大明人请回家里,和皇上三岁那年的春耕图一起供奉起来,天天三炷香。

皇上听着张佐绘声绘色的描述,一双眼睛还是平静无波。

皇上五岁,不光代表皇上正式学习理政,正式进学……更代表皇上不再是一个小孩子,皇上不能再赖在徐景珩的宅子里,不住在紫禁城,就要住豹房。无大事,不能随意外出。

阁老们都胆战心惊,内廷宫人也胆战心惊,都怕皇上不要搬回来,闹腾。

唯有皇上,没有一丝变化。

再热闹的节日庆典也有结束的一天。徐景珩站在窗边吹着竹笛,皇上站在书房门口,默默地听。这次,徐景珩没有吹奏《鹧鸪飞》。

笛音清亮而悠扬。皇上仿若看到,晴朗天空、旭日东升,大地一片清新,一切生灵苏醒,鸟儿们在树林的枝头跳来跳去,亮翅高唱,向天地宣布:美好的一天,从可爱的朱载垣开始。

笛音徐徐高扬,幼崽的小凤凰展翅,扑棱翅膀要直上九空云霄,透彻心扉撞击心灵,皇上只倔强地仰着脑袋。

待到速度徐缓,曲调变得辽阔而优美,皇上几步上前,跳起来,夺下来徐景珩手里的竹笛,瞪大眼睛瞪着徐景珩。

两个人的目光对视,最终是徐景珩心疼。

九月二十三上午,皇上搬回来豹房,记得徐景珩一身青衫吹奏笛子,秋风吹动衣摆的模样;记得天空下雨,雨水从屋檐上流下来连成一线的悲伤;记得这一年的秋日萧瑟,树叶枯黄,一层秋雨一层凉……

记得徐景珩伸手摸着他的脑袋,看着他的目光。

皇上坐着龙撵回来豹房。皇上是皇上。皇上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去做。

皇上知道,徐景珩不告诉他,下山的时候受伤的经过,红衣侠他们为什么会送来黑宝石戒指,不是要阻止他,只是要他接受。皇上无法接受。

大明有重生的人,徐景珩呆的“山上”也有重生的人,一些事情都变了,皇上可以猜到。但皇上的仇恨之心依旧,甚至更旺。

两辈子,他们都不饶过他,不放过徐景珩,那他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通通杀光。

皇上的身体里藏着的火焰,是杀心,是仇恨。皇上面对他的大臣,面对大明人,还是一个好皇上。

十月初一,永乐皇帝规定的大祭祀,皇上带着人在紫禁城祭祀社稷、太庙,巳时开始大朝会,文位大臣根据顺序站位。

杨廷和杨阁老先站出来:“启奏皇上,严嵩在南海,代表大明和西班牙、葡萄牙签订合约,两国通商往来。西班牙总督、葡萄牙总督,请求来北京拜见皇上。”

“见。派大明水师清缴南海,大明的后院不允许西洋、任何国家兵力进驻。”

杨阁老心尖儿一颤:“臣遵旨。”

蒋阁老小心翼翼:“启奏皇上,印度有西班牙和葡萄牙驻军,他们的人试图贩卖军火给日本和大琉球,南海各土司。印度莫卧儿国王请求大明出兵支援,另发来请求,希望可以迎娶大明公主。”

“所有人,在大明境内,守《大明律》,犯者,格杀勿论。协助出兵事宜,先派人去印度查看情况。联姻一事,回复莫卧儿国王,大明没有公主,宗室郡主县主不远嫁。”

“臣遵旨。”蒋阁老因为皇上一句“大明没有公主”额头冒冷汗。谢阁老瞄一眼皇上出列:“启奏皇上,朝鲜和日本,请求派人来大明国子监学习。”

“礼貌拒绝。大明人的国子监,四书五经天天啃,算法天文历法退步,何以教导他国之人?既然大明人不愿意自己研究,派人去西域,请学问好的高僧、回回,送来钦天监。”

谢阁老一颗心颤抖,队伍前面的大臣听着,都一颗心地震。

因为之前元朝疆域庞大的原因,很多回回在大明,他们的历法先进。可是这一百五十年来,大明的回回世家也变得保守,大明天文观测方面确实退步,可最要他们害怕的是皇上的态度,他们宁可皇上喊打喊杀。

谢阁老抖着胆子提议:“皇上,大明人不是不愿研究天文算法……”谢阁老后面一句话说不出来。

众人等候。几位阁老都在心里叹气。要把大明读书人的目光,从四书五经上转移过来,最好的办法是在科举中加入试题。可是,一旦科举改革,大明的未来会如何?

沉默中,毛阁老挺身而出:“皇上,臣愿意去国子监,改革国子监的学风。既然国子监有算法天文课程,那就好好学!”

“准奏。”

费阁老轻轻一闭眼。有毛阁老开始,不也是一样吗?费阁老、杨一清阁老、六部尚书、九司司卿,都站出来陈述自己的事情。到午时,皇上宣布午休,用膳。

余庆和皇上报告:“指挥使和文老先生,上午与章怀秀一起在工部研究,说要提取什么物质,做另外一种琉璃。下去去西山赏秋钓鱼。按时吃药用饭。”

皇上眼睫毛一动,表示知道。

余庆瞄一眼皇上,想说,皇上不好随意出宫,也没有时间出宫,指挥使可以进来……说不出来。

指挥使上次来豹房,也是一身便服。余庆已经意识到什么。皇上看一眼余庆,只说:“不要徐景珩操劳。”

余庆一愣,随即精神一震——指挥使不管理日常事务,也是指挥使!他不应该瞎担心。

未时三刻,皇上再次开始朝会。

给事中夏言第一个站出来:“启奏皇上,去年一年,大明官员的俸禄统一用银子,大明官员都感念皇上的恩德。只银子的购买力,已经不如大明建国时期。臣提议,适当给提高俸禄。”

“准奏。有六部协商,内阁票拟。”

内阁六部齐齐眉心一跳,杨廷和阁老就要出列,却是定国公抢先一步。

“启奏皇上,给事中夏言要求,给官员涨俸禄。臣也知道,这几年大明事情多,吏部改革后,大小官吏少了两万人,都很辛苦。然臣有不同意见。”

“大明官员,正一品月俸八十七石,从一品至正三品,三十五石至十三石……从六品八石,正七品至从九品递减五斗,至五石而止,永为永制……”

定国公的意思,永乐年间出现俸禄折钞,宝钞不断贬值,形同废纸、官员几乎没有俸禄;宣德年间出现折绢布,将布以高出市价近十倍卖给官员,以苏木、胡椒等等折俸……但如今这些情况都没有了。

大明的俸禄,是按照粮食来算。一斤顶级大米,洪武年间半两银子,如今一两银子也好,二两银子也好,反正是月俸乘以粮食价格,与银子的购买力没有关系。

而皇上也听明白了勋贵外戚的反击。

定国公高举朝笏,疾声高呼:“皇上!大明上上等田,每年亩产稻米三石,上等田二石五,中等田二石,下等田一石。臣略计算一番,若亩产量为两石,一位农民一年劳作,除去赋税,需要耕种四十余亩地,才有九品官的年俸。皇上!”

皇上一双眼睛,冷酷无情。

然而定国公有魏国公给出的勇气,不管不顾地喊:“皇上!大明百姓,还有耕种时的农具种子等等支出。而大明的科举官员,都有赋役优免特权,逢年过节都有额外赏赐,致仕有养老银子……皇上,至少从账面来看,大明官员的俸禄,不能说少。”

“皇上!除非这个清官,他只是清廉,管家不合格,买侍妾小厮。大明的侍妾,大约二十两到五十两银子一个,养侍妾歌姬,更需要花银子。否则臣想不通,为何这般俸禄,不够花用。”

“皇上!臣不是说,大明清官不能养侍妾,贪官都养,清官更应该养!皇上!臣同意涨俸禄,高高地涨。只臣认为,大明科举之人的免税田,可取消一部分?一些官员名下超额田地几百亩,清官名下空空荡荡,这更不合理!”

定国公一席话,炮竹一般,雷点一般,响在奉天殿。夏言面色一变,倔强地不开口。六部九卿没想到这般发展,不开口。皇上的目光扫一遍,六位阁老都要站出来,却是武定侯郭勋,人还没出列声音先出来。

“皇上!臣同意定国公的提议。俸禄要涨,好好地涨,这才对得起大明的清官。万一哪个官员家里子嗣不旺,还没有银子买侍妾,谁都不忍心。可是,大明科举人的免税田,需要清查。否则对清官更是大大的不公平!”

“皇上,臣附议。”居然是太皇太后的亲弟弟,寿宁侯张鹤龄。

“皇上,臣附议。”这次是皇太后的长兄庆阳伯夏臣。

“皇上,臣附议。”驻守云南的黔国公沐绍勋。

“皇上,臣附议。”因为两次战事复爵的成国公朱麟。

有他们带头,大明的勋贵外戚齐齐露面,正好挨着皇上生日,都在京城。

朝堂上静的,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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