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门

小品

(酒店门口)

人物：一约摸五十多岁的老年男子

一男青年(酒店服务生)

一老年妇女

一约摸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酒店经理)

一男青年(老年妇女的孙子)

时间：21世纪00年代某个春末夏初有点热的上午

地点：南方某城市一酒店门口

幕启：酒店门口站立着一男服务生

踅来一个肩挎一个敞开拉链口子的大旅行袋的约摸五十多岁的老年男子，他的赤脚上趿拉着双拖鞋。

老年男子：卖鞋啰！卖鞋啰！买鞋不？

男服务生：这儿不是卖鞋的地方，去去去！往别处去！

老年男子：不在这卖可以，那我要进店里歇歇。

男服务生：你这模样不能进。

老年男子：为啥？

男服务生：你看看下那门边墙上的告示。

老年男子走到墙前眯起眼睛瞧一钉墙上的白底黑字的告示牌，上书“打赤膊者与打赤脚、穿拖鞋者不得入内。”

老年男子：有这号规定？要穿鞋才能进去？我就是卖鞋的，还怕沒鞋？

男服务生：那你把拖鞋脱了，把鞋穿上就让你进。

老年男子：这天热的，我习惯了穿拖鞋，穿上鞋憋闷，再说，这新鞋让我穿了，卖给谁呀？

男服务生：你要不穿上鞋，我就不让你进。

老年男子：你开酒店不就是做生意么？你这么个规定不合情理。再说，你这家酒店我也有个份呢，凭啥不让我进去？

男服务生：你越说越玄乎了，你说这酒店你也有个份，你也是其中的一个东家？瞧你这号模样，像吗？该是大白天做梦吧？哈哈，我说不让你进就不让你进。

(从酒店内走出一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吵什么吵什么的？

男服务生：你瞧这人这号模样却要进来。

(中年男子朝老年男子乜斜了一眼，作惊讶状。)

中年男子：这不是车马炮大叔吗？你咋上这儿来了？

男服务生：经理，这人说大话，他说这酒店他也有股份，真不知天高地厚。

(中年男子陡地脸色一变。)

中年男子：他说的不是大话，咱这酒店他确实有股份，他占有不少的股份，是个股东哩。

男服务生：看来这人还真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哩。但，他打赤脚穿拖鞋却硬要往里闯。

中年男子：车马炮大叔，你要进来，咋不穿上鞋哩？

老年男子：刚才我对他说了，这天热起来了，我脚汗多，总感觉穿拖鞋爽快。还有--（他指了指门边墙上的告示。）看来这上头写的还当真执行，不渗水。要这样，我这钱投在这儿也就放心多了。

(中年男子对男服务生示意放他进去，男服务生表示为难。)

老年男子：既然有这样子的规定，那对谁都一个样。我嘴上爱发发牢骚，但还是不能破这个例，我进去也不过想歇歇脚，这下子我既然不想穿上鞋，那我就不进去了。

中年男子：车大叔，那你还有啥事呀？

老年男子：卖鞋呗。(把装鞋的袋放地上，敞开拉链口，露出一堆鞋。)你瞧，我这儿有皮鞋、布鞋、解放鞋、休闲鞋、棉鞋、凉鞋……有男式的女式的老年人穿的小孩子穿的……有平底的有高跟的有最新潮的有老样式的……有贵的一双几百元上千元的有便宜的一双几元钱的有不贵也不便宜的一双几十元百多元的……有本地造的有外地产的更有从国外进口的……有机器造的有手工做的有缝线的有胶粘的……

中年男子：得了得了，你数了列了这么多，我都听烦了，说说，你干嘛要卖鞋？

老年男子：搞投资，大钱要赚；卖鞋，小钱也要赚呀。大钱来得慢，这小钱来得快呀，倘大钱亏了，这小钱也可供应急用呀。瞧，你脚上这皮转都穿旧了，买双新的吧。

中年男子：我不买。

老年男子：这鞋是一个人身份、地位的象征。你看一个人，只要看他穿的什么鞋就大致能猜出他从事的是什么职业，就能大致判断出他的收入是高还是低。一双好鞋对一个人来说是何等地重要。拥有一双好鞋，就意味着他的事业成功了一半。我建议你买双好皮鞋。

中年男子：我不想买。

(一拄拐杖的老年妇人从一侧上，站立在他们跟前。)

老年妇人：我刚刚听到你们光讲卖鞋，有卖吃的吗？

老年男子：没卖。

老年妇人：这酒店不是卖吃的吗？

(欲往里进。)

男服务生：这酒店不对外卖小食，你进去干吗？还是往别处去买吧。

老年妇人：这附近没小食店，我饿坏了，这么大的店能没有吃的吗？行行妤让我进去买点吃的吧。

中年男子：大妈，这大酒店是不卖小吃的，再说，那里头卖的东西都挺贵的，不适合你消费的。

老年妇人：不卖吗？贵吗？但这下我着实饿得慌哩。

老年男子：大妈，你要真个饿得慌，我这儿倒有点吃的。

(说话间他从装鞋的袋里摸出一个塑料袋包裹的东西，打开来。)

老年妇人：(眼睛一亮)你有吃的东西？

老年男子：没啥好东西，我早上出来多带了个馒头。(递过去。)

老年妇人：(激动地接过去，咬了一口，又摸了摸身上。)哎哟，我身上沒带钱。

老年男子：我不卖钱，这又不值钱，就给你好了。

老年妇人：我不能白吃人家的东西。

(她往手指上褪下颗金戒指，递过去。)

(老年男子、中年男子、男服务生全都惊讶地看着。)

老年男子：这，我不能要。

老年妇人：你们瞧，当我饿的时候，金戒指再值钱它也充不了饥，这馒头虽不值钱，但它帮我充了饥，所以，眼下这馒头就抵得上一颗金戒指，它值这个价。

(老年妇人不容分说地执意把金戒指塞给老年男子，他忙推辞，无奈，推辞不掉，只好权且接过。)

中年男子、男服务生：你就收下呗。

老年男子：我看看呗。

(把金戒指放手掌上观赏。)

老年男子：大妈，你打哪儿来？又要上哪儿去？

老年妇人：我打哪儿来？我又上哪儿去？哎哟，我走迷路了。

男服务生：那你家住哪儿呢？

老年妇人：我住哪儿？住哪儿？我记不得了。

中年男子：那你要上哪儿去呀？

老年妇人：我上哪儿去？我上哪儿去？哎哟，我给忘了。

中年男子对老年男子、男服务生：看她这样子挺象老年痴呆。

老年男子：她连自己住的地方都忘了，这下可难办了。

(说话间，老年妇人把整个馒头吃掉了。)

老年妇人：我再送你们一样东西。

(她往脖颈小心扯出一条藏衣领内的红绳挂件。)

老年男子、中年男子、男服务生：要再送金佩件？还是玉佩件？

(老年妇人把红挂绳从脖颈底下的衣领内拉出，红挂绳底下挂着一小块四方的塑料牌子。)

老年男子把挎一只肩上的装鞋的袋放地上，走近前拉过她胸前的牌子瞧着，念了起来：联系电话：76764545。准是她家的电话号码。

男服务生：这76764545，不就是请留请留是我是我的谐音吗？

老年男子：那就赶快联系吧。

(中年男子从裤兜里拿出手机。)

中年男子：我来拨这个电话：76764545。(传出电话接通的铃声。)喂，喂，你好！

(手机中传出对方的应答声：急死了！急死了！--啊，找到了，太好了！--在你那儿，你是--爸，怎么会是你打的电话？)

中年男子：茵茵，怎么会是你的声音？

(手机中传出对方应答声：我在男朋友家，走丢的是我男朋友的奶奶，她有老年痴呆症，早上一个人走出去就没消息了，一家人都出去找了，急死了，我留在他家里等电话。)

中年男子：你打电话通知她家人放心好了，老人家就在我这酒店门口，没事。那就这样，有啥事再联系，再见。

(说完，他挂断通话，把手机塞回裤兜。)

老年妇人：我现在不饿了，想到前边走走去。

众人：那可不行，你就留这儿好了，千万别走。再说，你家里人很快就要接你来了。

老年男子：说了半天，我这鞋可一双都没卖出去呀。

中年男子：那你不是得到了一枚金戒指吗？

老年男子：我可不想要，是她硬塞给我的呀。我这下还给他，她倘要弄丢了--

(一男青年上。)

男青年：奶奶，你在这呀。

老年妇人：我遇上好心人啦。你瞧，他们全是好心人呀。

男青年：我接到茵茵的电话，知道你在这儿，就赶来了。

老年男子：你来了，我把这金戒指交还给你好了。

男青年：这？

男服务生：刚才你奶奶肚子饿，他给了你奶奶一个馒头，你奶奶就把金戒指送了他。

老年妇人：那馒头值这个价。小垕，这是我心甘情愿给他的，你可别要回来。

(老年男子欲把金戒指递给男青年，男青年向后退着，一时不肯接。)

男青年(忙摆手)：先别急，先别急。

老年男子：我还要去卖鞋哩！你瞧，这么会儿了，我一双鞋都还没卖出去哩？

男青年(眼睛一亮):你都卖的啥鞋？

(老年男子把放跟前的一袋鞋提到男青年面前一搁，掰开拉链口子，露出袋里的鞋给他看。)

男青年(俯身往鞋袋里翻了翻，又立起身，沉吟一下)：这么着，你这袋里的鞋我全要了。

老年男子：你？全买下？买这么多干啥呀？

男青年：我和一位朋友合办了个鞋收藏馆，里头收藏了古今中外各种样式的鞋，但，还是收不齐。我看你这袋里有几双鞋的样式与众不同，虽是新出品的，还值得收藏，我就想要下了。这样吧，这金戒指你也就甭还了，就抵了这鞋，可能不够抵，我再给你钱。

老年男子：我这鞋能进鞋收藏馆，那太好了。你这鞋收藏馆有没有对外开放？

男青年：有呀，参观的人可多哩。

老年男子：那好，这袋鞋钱我就不收了，鞋放你收藏馆展出，有人参观，倘有人对出产地、制造商感兴趣，不是帮我打广告了吗？这金戒指嘛，还是还给你们。

(老年男子把金戒指递上，男青年只好接过，再把金戒指套在老年妇人的手指上。老年男子又把一袋鞋送上，并从装鞋的袋里掏出一迭产品说明书递过去。男青年一一接过，把那袋鞋放跟前。)

老年男子：你有空把这说明书看看。

男青年：谢谢你了。一定看，一定看。今天你做了好事，我自然也要替你的产品宣传宣传。

(男青年瞧一眼老年男子的脚。)

男青年：哎哟，你还穿拖鞋哩。留一双你自己穿吧。

(老年男子走到鞋袋跟前，从里头翻出一双解放鞋，拿手上。)

老年男子：这解放鞋我想你那收藏馆里该早就有了吧，我就穿这解放鞋。

(老年男子脱下拖鞋，俯身穿上解放鞋。)

(男青年一手提着一袋鞋，一手牵着老年妇人慢步离开酒店门口。众人目送。嘀嘀嘀……男青年裤兜里的手机响起来了，他松开牵老年妇人的手，掏出手机一边接听一边和老年妇人一起缓缓走下去。)

(老年男子、中年男子、男服务生身上的手机铃声也都先后响了起来。他仨先后取出手机接听。)

幕落

作于2009年5月--6月上旬

阅读穿门最新章节 请关注盘古小说网(www.lawace.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