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十年

那间屋子的门虚掩着，薛恩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里面似乎有个男人在询问着什么。

薛恩拉住一个路过的护士，瞄了一眼她胸前的牌子。

实习护士。

“护士，今天那里面是哪个主任值班？”

“主任？”护士透过门缝看了一眼，认定薛恩言出奉承，“是儿童心理科室的李医生。”

“谁家主任来干这活......挺累的。”护士抱着一捆衣服走了。

薛恩有些莫名其妙，儿童助疗师工资不该很高么？

他推开门，熟稔地拉出一张凳子坐下，看着面前身着白大褂的医生细细询问着一个小男孩问题，他拉着孩子的手，小男孩则显得有些拘谨，有几次试图抽回自己的手。

薛恩就那样看着，仿佛自己是孩子的亲人，他翘着二郎腿观察着医生脸上的表情，医生一点点地试图获得孩子的好感，他的表情越来越僵硬，显然注意到薛恩正在看他。

他脸上的僵硬很快消失，随即更加自如地与小男孩交流，从最近发生的新奇事谈到小男孩的同学，小男孩也不再那么拘谨，拉着医生的袖子示意他靠过去。

医生蹲下，将耳朵送过去，男孩轻轻耳语了几句，随后满面绯红。

“哈哈哈哈，小小年纪就有喜欢的小姑娘了，那你一定要勇敢打针，我听说漂亮的小姑娘都喜欢勇敢的男孩子。”

男孩重重地点了点头仓皇逃离，薛恩回头，男孩正在大声呼唤着自己的妈妈，一位年轻妇人惊喜地从走廊长凳上站起，牵着男孩的手回了病房。

“李医生很受小孩子喜欢啊。”薛恩不痛不痒地说道，他从护士口中得知这并不是什么好差事。

真如他刚刚看到的一般温馨吗？薛恩抬眼，昨夜的小女孩娃娃让他记忆犹新，诡异的歌谣，惊悚的小丑玩偶，被藏起身体的小女孩......

“一点点吧，这位家长您有什么事吗？”医生语气很诚恳，面前的男人眼神飘忽，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他又补充道，

“如果您家孩子比较害怕打针的话，可以把他带到我这儿来。”

我看起来那么老么......

“李医生，我是病人，骨科的。”

“骨科？”医生脸上顿时出现回忆的神色，“哦我说怎么看你那么熟悉，你是前些天出车祸住院的薛恩吧？当时你精神出了问题，我还去看过你，现在好些了么？”

“嗯，精神状态稳定了，伤也恢复得差不多。”

医生点点头，“要注意休息，空闲的时间尽量少回忆那些让你感到痛苦的事情。”

“那医生，我这到底是什么病呢？”薛恩又问道，胯下的椅子向前移了移。

“大家的意见不太一样，你发病时间太短，我判断是创伤后心理压力紧张综合征。”

“这样么。”

薛恩笑了，“我记得昨天在这里值班的不是你，那个医生呢？”

“哪有那个医生，这里的负责人一直是我。”

闻言薛恩嘴角慢慢放缓，“李医生也是985毕业的，来这个小医院工作，还做着这个无关紧要的职位，不会屈才么？”

面前的男人眼中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李医生眉头微皱，他隐隐感觉那是对自己的恶意。

“怎么会，这是我自己自己选的职位，和这些孩子在一起很快乐，他们会把自己的秘密分享给我，就比如刚刚那个......”

“那你为什么要害他们呢。”薛恩不冷不热，他看见医生张开的嘴慢慢闭合，

“什么？”

“我说，既然和他们在一起很快乐，那你为什么要害他们呢。”

薛恩又重复了一遍，透过口罩颤动的幅度能看见医生的嘴唇哆嗦了两下，他还是笑着回答，

“我怎么可能...会害他们。”

“是吗。”

薛恩脚尖后仰关上门，医生表情带有愠色，不等他开口，薛恩率先吐出几个字符，

“小女孩。”

“洋娃娃，红裙子的。”

“小丑头套，藏哪里呢？”

医生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的瞳孔急剧放大，谨慎地看着活死人模样的薛恩。

薛恩也不理他，自顾自抓起桌面上的彩笔在白纸上画了起来，昨夜的记忆近乎不可忘却，薛恩不清楚自己在绘画方面上是否有天赋，但在他开始渲染色彩的时候，医生的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

“这是什么？”

“你心里明白。”他继续画，医生的表情越来越不自然，当薛恩开始描小丑头套的时候，医生突然大叫一声，“够了！”

他抓着薛恩的衣袖把他拉入里屋的房间内，浑身跟筛糠似的发抖，良久，他捋了捋眉前长发，惊恐地看着薛恩，“你是干什么的？”

“啊，我吗？我是病人啊，和你说了我是骨科的病人，你不是认识我吗？”

“你......我......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是怎么知道......”医生的手在空中抓了抓，终于还是没想到如何去形容，他疲惫地靠着墙，睁开发红的双眼。

“我错了。”

“和我说你错了没用，去找警察说吧！”

“我......只是想想也要受到法律的制裁么？”

医生恳求似的望着薛恩，薛恩愣在原地，“想......想想？”

医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轻握拳头，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催眠？”

“啊？”薛恩疑惑。

医生摇了摇头，一声叹息，“好厉害，我竟然丝毫没有意识到。”

“嗯？”薛恩更加疑惑。

“催眠手法现在还并不成熟，大部分例子都是配合了物理手段或者重演情景让患者进入思维当中，我一直不怎么相信这种手法，直到现在我亲身经历。”

“我明白，也许会有在心理学上造诣远高于我的人，请告诉我，你是如何做到窥探我的想法......”他的手指在空中转了个圈，“还这么详细的？”

李医生临时请了假，他和薛恩坐在一家饭馆的包间里，薛恩看了看周围觉得非常满意，一碗泡面根本吃不饱。

“薛恩，你是哪里毕业的？”

“我高中都没上完。”

“唔......天赋么，我倒是听说过有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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