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恩义
每每想起女儿被害死的事情,白珣的眼睛里都是藏不住的戾气和杀意。他背过身去对着墙,不愿让白琢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
白琢也乖乖的、安安静静的在他身后等着,等他再一次调整好情绪之后,拍拍自家弟弟的肩膀,淡淡的笑着说:“我们快走吧,老将军们都等急了。”
走出这条长长的暗道,眼前豁然出现了一大片桃花林,落英缤纷,芳草鲜美。
穿过千顷桃花林,几栋青瓦白墙的小房子坐落在波光粼粼的湖边,湖心有个小亭子,亭子里坐了不少人,隔着老远,就可以听见他们在放声高歌,唱的是军队里的曲子,歌声有些跑调,却很是慷慨激昂,振奋人心。
白琢忽然停住了脚步指甲掐进掌心里,死死的盯着那个亭子。白珣替他理了理衣冠,指着湖边一叶小舟,说:“你自己过去罢,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我在这岸边等你。”
白琢转头看着白珣,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慌张。
白珣哑然失笑,温柔的替白琢擦了额头上的汗水,一只手搭在白琢背上,将人往前一推。
“快些,别让他们再等了。你是江阳王白炡的儿子,那亭子里的都是你父亲过命的兄弟们,是他的亲人,也是你的亲人,他们会喜欢你的。”
白琢看了看白珣,又继续看着亭子里的人,手心已经被掐出血来了,他却浑然不觉。
在白珣板起脸,打算用强制手段把他送过去之前,白琢终于挪动了脚步,登上了小舟,默默地拿起船桨,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一直看着湖心亭,认认真真的听着里面传来的歌声。
白珣远远的看着白琢登上湖心亭,看着老将军们齐刷刷的屈膝跪下,而白琢慌不迭的把他们一一搀扶起来。心里忽然涌上了一种异样的情绪,就好像有人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并且以势如破竹的速度生根发芽,即将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他的心脏支撑不了心间那个大树的成长,扑通扑通的跳的厉害。
“叔叔,我听到伯伯他们在那里唱歌”,一个小朋友拉了拉白珣的袖子,指着湖心亭,“那个哥哥是新来的吗?”
白珣低头,看到了一张黑黝黝的、圆圆的小脸。他揉了揉孩子的发顶心,回答道:“这个哥哥不是新来的,不过他要在这住好长一段时间,你们可以让他陪你们一起玩。他会的东西可多了呢。”
小孩“哇”了一声,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这孩子的父亲以前是江阳王的线人,江阳王获罪后,孩子父亲的线人身份也被朝廷揪了出来。一位老将军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他们一家子,并一起来到了这里隐居。村里像他这样身世的小孩子,还有一大群。
江阳王妃遇害时,他还是孟家的嫡长子,后来江阳王获罪,他已经退隐山林,带着全家人白臻派来的人追杀,忙着重建自己的势力,无暇他顾。
白珣为自己的父亲感到羞愧,更对江阳王充满了憧憬、敬佩和歉意。还有曾经一起上战场时,数次被江阳王救下的恩情。
还好,他现在终于可以为江阳王做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报答自己这位恩公叔叔了。
湖心亭中。白琢被老将军们团团围坐在中间,接收了他们对他无止境的夸奖和深深的期盼之后,开始听他们讲故事了。
“敌军倾巢而出,直奔我大军战俘营和粮草库。指挥使和左副使率军严防死守,却还是跑了一部分俘虏。我那时不服气呀,年轻气盛,立刻带兵追了出去。然后就被敌军困在了一个大峡谷里……见到王爷带着援兵来救我们的时候,我心里是又后悔、又激动、又敬佩……”
“督战的那个宦臣虚与委蛇、毫无战意,拦着不让我们出兵,将军直接挥刀把他给斩了,说多耽搁一刻,柳叶城的百姓们就危险一分,上面若是怪罪,由他担着……”
“落日城那场战役,是我们打的最艰难的一次,将士们尸体叠着尸体,叠成了一座小山,几万人的队伍,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人,可我们大琰的那杆旗帜,还笔直笔直的立着……”
“王爷身中数箭,站都站不直,还在拼了命的与敌人战斗着……”
“那些药草埋在地下,对付敌军的马,一坑一个准!”
“我们第一次看王爷跳大神,嘿,还挺像这么一回事!别说是敌军,就连我们都被他给唬住了!”
“王妃娘娘不让王爷喝太多酒,每次王爷醉了,王妃娘娘就会烧一壶滚烫的醒酒汤,作势要给王爷灌下去。可是,嗨,每次都是做做样子!其实一点儿也舍不得的!”
“王爷王妃大婚之日,我们险些还去闹过洞房呢!结果……全被将军给喝倒了!到最后,谁也没闹成!”
“小世子爷……”,一位老将喝醉了,拉起白琢的手,泪眼朦胧:“你要是长在咱军营里,一定特别幸福!兄弟们会扭秧歌、会说故事、会计数……我们都……能写会画……都教给你……要是将军欺负你,我们帮你揍他!王妃也揍他!”
“小世子爷……”,另一位老将军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将军一直期盼着你的出生,那时候,他几乎每天都笑得很开怀。弟兄们也跟着开心的不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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