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为君赦苍生

深渊与雾气似乎不愿继续陪伴二人左右，不知何时一同携手远去。

万里无云的长空有如一幅蔚蓝底色的洁净画卷，天神提笔在画卷上随意一点，凡世间便有了永不息灭的骄阳。

在灼烈天光的指引下，浮木漂入回水湾中进退不得，终于禁不住水浪持续拍打，荡悠着靠向河岸。

……

不想最后却是他先醒过来，猛的睁大眼睛，全然不顾四处反射而来的强光，即便刺的很痛。

因为，再痛也无法削弱他眼神中透露出的惊惧，无比的惊惧。

空气中全是水的气味，身体有些僵硬，大口喘着粗气定睛四下看去，这儿不是神农山，他也不知道这是哪儿。

然而无论在哪儿，至少已经不在梦里！

他是被吓醒的，方才的梦太过于不真实，不真实的来他在梦里便知这是个虚幻的梦。

还好只是个梦，萧十三心头默默庆幸。

这才觉得眼睛有些干涩胀痛，想抬手揉一揉，右手却像是被什么拉住，怎么也抬不起来。

低头疑惑看去，拉住手的是一根被水浸湿的白绸，白绸连着一个更为白皙的手腕。

看来是手腕的主人担忧自己会睡着，提前将他俩系在一起，以防滑入水中。

身旁的女孩侧着头趴靠在浮木上，脸上血色全无，白的就像是……

萧十三不敢继续往下猜想，僵麻的手脚撑起疲乏的身体努力靠过去，伸手试了试，似乎有一点点呼吸，又似乎是轻风。

犹豫片刻，还是搭上她的手腕，指尖传来一阵柔软与冰凉，不过还活着。

不禁长舒一口气，他虽然不懂医术，但是云泉山无数不堪回首的经历告诉他，应该只是寒气侵体，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河的对面是连绵青翠小山，水流也不算湍急，他们正在河的这一边，浸泡在石滩旁的浅水中。

石滩不大，距离岸上那片树林大概只有二三十步，这树林自然是远远比不上千步林的茂密与繁盛，不过已经是完全足够了。

未作多想，解开手上系着的白绸，怀抱女孩来到最近的树荫下。

阳光被密叶挡住，只有星星点点从叶缝中透来，倒也不再耀眼。

轻轻将她放下，扶坐在草地上，正好背靠大树，他只是觉得这样或许会更舒服一些。

钻入林中捡拾来一小堆枯柴，生火倒也难不倒他，只不过没有火石相助，会多费一些精力与时间。

……

火舌攒动带来扑面的暖意，萧十三仔细观察着火苗，他确认不会烧灼到女孩，这才往树林深处走去。

心中还有一件大事未了，必须在天黑前办妥。

他现在还来不及去思索方才的梦，也来不及去猜测为何他们会在这儿，他只记得自己推开女孩，之后便是一片空白。

不过照顾好她才是当务之急，方才拾柴火的时候他已经仔细观察过，这周围，一定有野兔。

想当年，云泉山的山鸡野兔没少祈求，只愿神雷天降，还世界一片安宁。

至于鱼呢，他相信自己没办法空手去抓的，用竹剑？

更是不行，连树叶都刺不中，别说那么迅捷的鱼。

再想一次当年，他在云泉湖边都要晒干了，还没有抓得住半条，只能被树荫下的张小熙无情嘲笑。

……

天色已晚，河水哗哗声中，夜晚的火堆比骄阳更热，比那悬空的明月还要亮。

火舌紧紧抱住干柴，拼命往上攀去，似乎是想尝尝木架上不停旋转着的烤兔。

金黄的皮面上滋滋冒出油星，又快速爆裂，焦香顺着热气向上升去，再随风弥漫空中。

这种香味很不一般，根本不同于馒头青笋，让人饥肠辘辘的同时，更是饥肠辘辘。

萧十三认真转动着手中的木棍，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烤兔，油星聚成滴划过表皮，留下些许焦脆的痕印。

偶尔滴落的油珠仿佛让火舌看到了希望，更是哧哧伸长奋力去舔，可惜从未得逞。

啪，啪，耳畔偶尔传来轻响，那是兔皮爆开的声音，干柴的热气顺着裂口侵入，从深处炙烤，里外皆酥。

虽然没有任何佐料，也没有爷爷那么精湛的手艺，但是萧十三根本不在乎，如今这烤兔便是他眼中天地至宝。

“咕……！”，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咽喉头，不过他觉得自己还能再坚持坚持，死命抵御着蠢蠢欲动的心魔，毕竟女孩还没醒。

如果，自己先吃，很不好！

好像，也不能叫很不好，应该叫做，不太好。

或者，换种叫法也没什么不妥，比如，似乎不太好。

兴许，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好。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如若，只是闻一闻，又何妨？

要不，尝一小口，试试熟了没？

不如，吃一半留一半？

干脆，整只吃光明日再抓，反正她也不一定能醒，是吧？

是呀！有道理！岂止是有道理，简直就是相当有道理！我从未听过如此有道理的阐述！心魔咆哮着回应道。

百里玲儿不知何时已经苏醒过来，沉默注视着萧十三一个人在夜风中的自言自语，心中有些哀伤泛起，再次萌生出一个念头：

“他不是傻，他是真傻”

只是，大家师兄妹一场，又岂能眼睁睁看着他为了一只烤兔走火入魔。

若是传出去，只怕玉鼎峰，乃至整个神农山都会从此开始走下坡路。

“咳咳！熟了么？”，百里玲儿提声轻问道，声调带着一些虚弱，其实她也有些饿了。

清晰的女声划破静夜回响在耳中，萧十三突然清醒过来，眼里全是茫然，他也不知道烤兔怎么会自己跑到嘴边来，不是刚刚还在火上烤么。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不过也没什么影响，百里玲儿在给他讲诉那日的经过时，烤兔也在不断变小。

……

没料到发生了那么多事，听她的意思是只要去城里，就一定能回神农山，到时候要不要告诉神仙？

他也没有想隐瞒什么，只是在想要不要告诉神仙他的梦。

萧十三注视着重新睡去的百里玲儿，心里有些猜测，也不知道梦跟那个灵丹有没有关系。

至于到底梦到了什么，他也说不清楚，醒来后更是有些记不起。

那梦隐隐约约的，就像始终蒙着一层云雾，若隐若现，太过于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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