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为君赦苍生

“你已经输了，又何必继续”，一道真气包裹着的鬼魅之音在耳畔响起，传递着一个相当直白的信息。

闻言，圆台上的无面人疑惑的转头，疑惑的看向发声之人，若是能看到他面具下的表情，那也全是疑惑。

此局双方各执子三万，自己的白色大军阵形尚未完全展开，何人敢言输。

并且对手的黑子从左数到右，步、弓、骑三大营全无排布，毫无阵法可言，何人敢言输。

然而台前那位气势非凡的高瘦无面男人却没有看他，只是淡然注视着台面的棋局，缓缓晃悠着指尖托起的酒杯。

“看似无阵，其实这已是他的阵，有意思”，台下的瘦高男人喃呢自语，又似乎是在解答那人心中的疑问。

“开战之后，黑子步弓两营会全力猛攻，而右翼的骑兵会斜向拉开，再从侧翼一举突破，最终将白子战阵一圈一圈搅碎”

酒杯的圆圈越晃越小，仿佛是在形容那一圈一圈，是怎样的一圈又一圈。

台上的无面人有些愣住了，他能连胜数局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心里觉得这话似乎有几分道理。

不过已经没有时间再容他仔细思索，因为对面的萧十三已经饿慌了。

“令！全军突击！”，这声音中哪里有半点小儿之态，比之前在云仙桥与点灯人下棋时更为不同，全是将军征伐四方的大意境。

……

棋局中的每一步进程，皆如点灯人所言，黑子不停绞杀着被冲散的白子。

只是战斗的情势有些出乎萧十三的意料，对方似乎早已看破自己的打算，提前有些防备，只是稍显仓促。

不过一旦仓促，就算只是稍显，那也不会影响大局。

一刻钟不到，那人松开与玉片贴合在一起手掌，既然胜负已分，也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

在数百无面人的安静注视下，他理了理身上的麻布衣，来到台下拱手郑重向瘦高男人作了个揖。

点灯人提步自顾自的往台上走去，在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的蝼蚁他都需要去回应，所以萧十三并不知道自己是有多幸运。

至此，台上站着四位无面人，一边是点灯人与身侧几步远的无名，另一边是萧十三与紧靠身旁的百里玲儿。

“不知，下一局，可有你中意的棋局”，点灯人沙哑阴沉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这最后一局棋他想让那小儿来挑选。

“先生？”，惊喜之意绽露无遗，萧十三低声自言自语道，仍旧有些不敢相信。

先生？百里玲儿离得近倒是听清了，心里重复一遍这个称谓，不过她自然不会认为这是教书先生，因为对方的气势很不一般。

“万局皆可！”，他终于回过神来，欣然大声回应道。

“哈哈哈，有意思”

伴随着这阴冷的笑声，二人同时提手按在玉片之上，又是一局明棋。

并且是数十万人对战的大棋！

……

随着棋局进行，满厅的无面人全都站了起来，再也不讲什么姿态，围满圆台。

就连厅中的守卫也向前挪了挪，若不是有职责在身，只怕也会围过去。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保持着安静，绝对的安静，小心的呼吸着，生怕影响到台上的顶级较量。

要知道，战神卷，并非只有萧十三开启过，点灯人开启的次数怕是不在他之下，只是他们都未曾赢过一局。

棋盘上的局势瞬息万变，各种战阵互相交织，不到最后一刻，谁也猜不到谁胜谁负。

之前输棋的那个无面人也未离去，占据了一个紧靠台面的好位置，只是看棋便让他的心紧张不已，许久未有的激奋回荡在心间。

百里玲儿没有看棋，她也不怎么懂棋，只是一直凝视着沉浸在棋局中的萧十三，入了神。

那肃穆专注的眼神与声声果断决绝的号令，让她心里生出许多异样，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或许不止过去，也不止现在，即便是在将来，师兄的神秘自己永远都不会懂。

又一个念头闪过，虽然隔着有面具，但是她却发现，全神贯注的师兄似乎散发着一种特别的气度，就像在散发着一种吸引人的光芒。

她这个念头若是换一句话说，大概意思便是这世间做事全神贯注的男人，总会呈现出一种莫名的气度，会更吸引身边的女孩。

她轻轻拨了拨白皙手腕上的红绳……，第三个念头无声划过心间，却又转瞬即逝。

时光在点灯人的心底不断流逝，七日的大限随时都可能到来，因为他无法得知那小儿服下九转神君丹的具体时辰。

突然觉得少了什么东西，原来是它！

释出一道蓝芒，“吱……”，一壶酒滑过台面的兵戈染血之地，最后停在萧十三脚下。

百里玲儿没有迟疑，俯身拾起，递给身旁的男人。

“当！”，壶盖摔落在石台上，似有酒香四溢，萧十三仰头猛灌一口，酣战之时有美酒作陪，甚是痛快。

“好酒！”，他提声兴奋道。

用手指将面具抬起一些，索性一壶饮尽，酒线顺着嘴角滑落，浸湿了胸前的灰白麻布衣，不过也不怎么看的出来。

“唔？有意思！”，点灯人用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音调低吟一声，终于明白这小儿根本就不懂酒，只是为了求一醉，确是可惜了从前的佳酿。

并且他次次喝的酒都比自己多吧，点灯人不禁有些心痛。

不过何谓好酒，或许只需自己觉得好喝便可，凭空抓起一壶，揭盖痛饮。

“果真是好酒！”，心境不同，酒味亦是不同，点灯人不由得兴致大起。

“再来！”，又是数轮饮尽。

……

台面上的两军停战，对局反倒变成二人的对饮，反正就是要尽兴。

不过旁观的数百无面人却继续保持着绝对的安静，没人敢去打扰，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看高手喝酒也是一种莫大的乐趣。

今日的场景已经注定两件事，除了这精彩的对局会传遍九州，这无面楼中的劣酒也会变得炙手可热，这便是顶级高手的独特魅力。

十多壶之后，二人仍是兴致高昂，点灯人的思绪却已经不在这小小的沙场之上。

眼中那小儿完全没有任何的异常，不过他还在等，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继续？”，点灯人忽然发声，他想下完这一局，否则说不定会留下一些遗憾。

“继续！”

厮杀声再次响起，惨叫声不绝于耳，铁蹄的轰鸣与精铁的脆响交杂在一起，让人沸腾，抑或是心惊。

百里玲儿之前在想心事也没注意，现在听起来感觉有些不舒服，不禁往萧十三身后站了站。

又一次嗅到他的气味，心里稍微好过一些，鼓起勇气抬头看向棋局，既然他喜欢，那么她也打算尽量尝试去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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