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龙中短篇小说

债

其其格就有一个儿子。

儿子结婚的那年，丈夫暴死，不久，自己的肺病也加重，开始卧床不起。她日夜咳嗽不止，而且吐痰多多，弄得满屋子充斥异味，乌烟瘴气。

儿媳妇叫散丹。她一开始就嫌弃其其格，现在更加嫌弃。她使用各种手段，对其其格进行折磨，就是让其其格早点死去。“老不死的，还不死？”有一天，趁丈夫不在，散丹打其其格打七寸，终于让其其格呜呼哀哉。

其其格的灵魂来到阎王殿。阎王爷看见其其格，十分错愕，问道：“你的死期还没有到，为什么现在就过来了呢？”“我的儿媳妇嫌弃我，折磨我，杀死了我，我不得已提前过来了。”其其格诉说委屈。“作为儿媳妇，应该孝敬老人才是，而她这般丧尽天良，难道她永远年轻，不会生病变老吗？”阎王爷十分生气，“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她折磨害死了你，你就当她的儿子，报仇雪恨去！”阎王爷给其其格登记造册，然后安排她投胎换生，当了散丹的儿子。

话说散丹，结婚以后一直不能怀孕，很是苦恼。说也巧，刚刚弄走其其格不久，意外怀孕，怀胎九月，又如愿以偿，生了个胖小子，她喜出望外。

散丹视子如命，把儿子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里怕摔。儿子有一张圆脸，从圆脸上看去，将来一定是大富大贵，于是更加疼爱有加。她对儿子无所不从，儿子的所有没有一个不好，就是放个臭屁，也是鸡蛋黄味鹦鹉声。她自己不吃，留最好的给儿子吃，自己不穿，挑最靓的给儿子穿，儿子无忧无虑，在散丹的呵护下，茁壮成长。

时光荏苒，光阴如梭，很快，儿子长大成人，而散丹，由于劳累过度，衰老严重，头发早已花白，牙齿也掉了许多。她枯瘪的面孔和羸弱的身体，像战争留下的废墟。倒霉的是，有一天，不知什么原因，正在弓腰低行时，两条腿走着走着自己就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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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人要倒霉起来，放个屁都砸后脚跟。也所谓屋漏偏遭连雨天，黄鼠狼专咬病鸭子，不几天，又不慎绊脚，双腿双双骨折。散丹多方延医，但这次病如泰山，而药如轻云，不能治愈，也没有能力治愈，最后，上床僵卧，不能起来，勉强才能爬行。

由于从小没有干活，儿子长大以后，啥也不会做，不仅不会做，而且根本不去做，除了吃现成饭，寸草不拿，连被褥都不给你叠放。

不干活是小事，与不三不四之人厮混，结果学坏了。他经常出去蹭饭吃，弄酒喝，喝点酒就不是人，就滋事，就打架斗殴。打不过人家，经常回家撒气。什么好，不如身体好，什么省心，不如子女省心，散丹两头都占，身心交瘁不已。

自散丹卧病不起以后，儿子根本没有同情，更没有照顾，反过来，因为回家吃不着现成饭而大加埋怨和指责散丹。

这是入冬季节，寒气如网一般罩了下来。散丹病情加重，连爬行也没有了。她病恹恹躺在炕上，用肩膀呼吸，苟延残喘。“儿子啊，你去哪儿了，快把屋子收拾一下，快给老妈弄点吃的……”她有气无力地不断重复着求救哀号声，声音细若游丝，感伤弥漫心胸。

生活不能自理，会是什么情况，可想而知。儿子恶心死了，夺门而去，杳无音讯，已有几日。“儿子啊，快回来呀……”散丹把眼泪都哭干了。

“老不死的，还没有死？”儿子在外面待几天，意思是让散丹自己死去。他以为这回差不多了，就摸黑回来，想看看情况。可是，老不死的还没有死，他气极，大声说道：“快自己死去，今晚就死，再不死，到深夜，要你的命！”然后，又扬长而去。

这一天晚上，济公活佛喝完酒，有几分醉意。他到处转悠，路过散丹家门口时，听到散丹哭泣呻吟声。活佛驻足细听，极其痛苦，感到奇怪，掐指推算，原来如此这般情况。

活佛走进散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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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婆婆如何投胎换生，儿子又怎样将于今天晚上杀人，最后报仇雪恨的事宜一一告诉给了散丹。散丹为自己的罪过悔恨不已，乞求悲天悯人的活佛以慈悲为怀，施以拯救。散丹死不足惜，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不足惜，只是儿子弑母罪大，必遭天谴，下辈子更是罪孽，虽然这是婆婆报仇，但今生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她是为儿子而着想、乞求。

看散丹悔罪态度诚恳，济公活佛再屈指细算，散丹服罪期已满，孽债也还差不多，就答应救她一命。活佛帮助散丹如此这般一番，然后两个人各负一隅，静待事态发展。

到深更半夜，散丹儿子醉醺醺，摇晃着进来，看见母亲还躺在那里，便勃然大怒，怒吼道：“老不死的，还没有死？你的死期已经到了。”然后，叫嚣着，抡起长刀，毕其功于一役，往母亲身上砍去。砍完数刀，儿子头也没回，径直走了出去。

等儿子走后，济公活佛帮助散丹再如此这般一番，然后，放心地继续云游去了。

到第二天早晨，儿子重新回来，想处理母亲遗体。当他走进屋里细看，母亲并没有死，不仅没有死，因为惊吓，出一身冷汗，病情好转许多，能够移动身体。儿子吓坏了，要夺门逃跑。“婆婆呀，我给您磕头……”母亲说着，轻盈起身，给儿子跪下了。杀母未成，反而见鬼见魅，儿子双腿一软，瘫痪在地，“哎呀妈呀……”匍匐着往外爬行。

“婆婆呀，儿子啊，别走，别害怕，待我慢慢说来……”散丹叫住儿子，然后，将济公活佛怎样过来，怎样说的，怎样做的，一一说与儿子。原来，儿子砍的不是母亲，而是稻草人。

“妈妈——”儿子调转头，膝行来到炕底下，向母亲捣蒜般磕头。他虽然杀母未遂，但实际上已经杀过一次，等于报完仇，讨完债。他好像从梦中醒来，完全变样，从此，真正成为散丹儿子，开始孝敬母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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