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坦途大道十八号金宓大厦三十九层巨石社工科办公室。
薛锷站在窗前,眺望夜色中的粤城。粤江岸灯火璀璨,流光溢彩。远处码头上的货物像积木一样堆砌着。他已经两天没回家了。
他在等一个电话。那个电话会告诉他,下一步是迈向彼岸,还是深渊。
其实电话在哪里都能接,但他只想守在这里,在这里等。对他来说,这是一种象征,是坚守岗位的另一种体现。从精神层面来说,薛锷依然是名军人。
亥时正,电话响了。
“会长说,可以见你。”
电话那头的声音传来,薛锷顿时松了口气,“什么时候?”他问。
“明天,具体时间安排好行程再通知你。”
“好的。”他向电话那头的人说。
“准备一下吧,明天见。”
“谢谢小蒙。”
挂了电话,薛锷回到办公桌边,在椅子上坐下来。他没什么需要准备的了,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不过是一颗赤诚之心。
米高和陶岳阳在圣纳菲荠堂让煮熟的鸭子给飞了,还欠下夜枭一笔赔款。虽说赔款不会让他薛锷个人支付,这点钱对巨石来说也不算什么,可毕竟是件窝心事。好说歹说,财务部总算答应支付这笔由他办事不力造成的开销。然而钱是赔了,情况似乎在变得越来越糟。他也是今天中午才知道,吉蠡安两名手下中的一个被确认死在香山镇海滩上,根据警方说法,死者身上有大面积烧伤,死因蹊跷。也就是说,又有巨石旗下企业在职职员离奇死在了自己的化工研究机构附近。暨安化工生物研究所几年前就曾因一起命案,跟清洁剂生产厂家共同站在粤州最高法庭审判席上,接受调查与质询。虽然那次事情最后没有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但媒体是有记忆的,而且喜欢老调重弹。今天一早,针对暨安化工的种种质疑又被媒体摆上头版头条。两个月以来,社工科一直极力避免,也是薛锷最不愿见到的情况,终于还是发生了。
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喉结上下抽动一阵,发出一声叹息。
薛锷在社工科科长任上已盘踞多年,但真正迈上事业高峰,不过半年前的事。虽然明里上职位并未改变,但他心里清楚,一旦跨过那道门槛,自己的人生就翻开了新篇章,甚至可以说马上就将登堂入室,跻身社会名流俱乐部——只要保证这次任务不出纰漏。
不过,世道老练的薛锷也十分清楚,如果事情没办好,给那项工作造成了负面影响,他也得为此承担责任。而那个责任沉重无比,足以将他压垮,碾为齑粉。
对手显然已经出招,而且招招致命。然而令他恼火的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对手到底是些什么人,都藏在哪里。他目前能够锁定的威胁只有一个,就是夏寅秋。但即便是这唯一一个能够确定的目标,此刻也失去了踪迹。一个时辰前,他收到米高和陶岳阳发来的消息,说目标已经跟丢了,请求下一步行动指示。
真是见了鬼!挂了电话,薛锷感觉天都快塌下来了。在卫星帮助下人都会被搞丢,还有什么事情他们能够办好。坏消息仿佛约好了似的同时到来,让他极度烦躁。薛锷就这样在办公室来回踱步,直到两条腿走累了才在椅子上坐下来。
无奈之下,他打了那个电话。
怎么会这样?他再次回想整个事件始末,并未发现自己在处理上有任何不妥。尤其是对夏寅秋,他始终保持克制,就是怕刺激新闻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让吉蠡安的人去对他进行跟踪监视,也只是一种考虑周全的防范措施——不至于太激化,也不会留下把柄。那两个人身份特殊,虽然这样用有些冒险,但总好过事后难以收场。“一定要能够收场。”他想起老首长反复交代过的这句话。但那两人中的一个竟离奇死了,而且死在了此刻最不该被大众目光聚焦的地方。这叫什么事。这是件必须顾虑每处细节,一点失误都不能有的差事,关系到整个计划是否能顺利实施。办好这差事,是他薛锷“登堂入室”的阶梯。
薛锷的脑子里不断重现各个片段,直到混成一团。他就这样坐在椅子里睡了一觉,直到清晨,一个电话把他叫醒。“给你安排了专机,去碧峰,三刻钟后出发。”电话说完就挂了。
薛锷扶着额头想了会儿,起身走到书柜边。他从里面拎出一个包,打开检查了一下,然后便匆匆下楼。到了车库,他钻进自己那辆波色牌豪华轿车,开车到了一街之隔的通用飞行器航站大厦,停好车,再搭乘电梯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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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楼。在那里,一架巨石高层人物专用的涡流地效直升机已经开始旋转顶翼。随着旋翼马达巨大的轰鸣,一阵阵气流如同台风般刮来。
薛锷低着头,一只胳膊掩住面部,快速靠近直升机,在乘务助理的帮助下踏上机舱。直升机很快腾空而起,以头下尾上四十五度角,徐徐上升到安全高度,然后径直往西北方向的粤州远航机场飞去。那里有架巨石商务专机已离开机库,正滑向贵宾跑道待命。
当薛锷下了直升机,登上那架刷着巨石标徽的安格道尔时,飞机马上就起飞了。
靠在柔软的座椅里,两台涡扇发动机强大的推力将他的身子紧贴在椅背上。此刻,薛锷脑子里浮现出了当初第一次参加委员会会议时的场景,他在庄严的退伍军人联谊会最高级别会员接待室墙上悬挂的军徽下举起右手,宣誓成为参事委员会会员,口念誓词,承诺严守组织纪律并保守秘密。而后在会议厅,委员会会长振聋发聩的讲话令他心跳不已。
“对生存空间的竞争,从古到今都是人类无法逃避的使命。在履行这项使命的道上,人类不仅展现出智慧,也展现出了残酷一面。”发言席上,会长挥舞着胳膊,言辞恳切,“我们的科技在进步,我们的文化在进步,我们一天天变得文明,但我们却无法泯灭本性。作为这个星球上最富强,最发达的国家,大华联邦共和国有更多义务,更大责任,担负起人类空间拓展的历史使命。而本委员会,就是这项光荣使命的具体执行者。”
听见大厅里响起阵阵掌声,薛锷也跟着鼓起了掌。过了一会儿,当会长亲自将象征会员地位的翡翠短剑双手递给他时,薛锷顿感心潮澎湃,更噎无语。
“加入委员会,意味着更大的责任和担当。”会长凝视着他说,“甚至很有可能为了崇高使命,会让你做一些你已经不愿再做的事情,能接受吗?”
“能问问诸如什么样的事吗?”激动之下,薛锷仍保持了冷静。
“也没什么特别,就像从前在舰队时所做的。”
“会有战争?”
“那就要看你对‘战争’这个词如何定义了。”尤其是这末了一句,最近一直在薛锷的脑子里回响。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否迈出那一步。
“薛科长。”
过去的回忆在一声突然而至的呼唤中戛然而止。他转过头,这才注意到豪华的半球形机首休息舱里还有一位乘客赫然在座。那张可以转动的椅子此刻已朝右转了九十度,坐在椅子里的人戴着蓝玻眼镜,一副学者派头,正面带微笑看着他。
薛锷认得这人,是暨安化工的首席生物学家乔知吾。
“知吾兄怎么也在这架飞机上?”
“这是巨石会社专机,你薛科长能乘,难道我就不能?”乔知吾笑了笑。
“抱歉抱歉,”薛锷抬手作揖,“知吾兄这是要去哪里?”
“跟你一样。咱们要去同一个地方。”
“你跟我去同一个地方?”
“没错。”
薛锷有些吃惊。他这次跟会长约见,谈的可是极为重要,极为机密的事,本以为会是一趟无人知晓的行程。除非这乔知吾跟他一样,也有另一个身份。
这时,空乘端上两杯热咖啡,分别放在乔知吾和薛锷椅子左侧茶几上,然后又出去了。
“冒昧问一下,知吾兄莫非也是去见一个人?”
“是的。”乔知吾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坦白说吧,咱们要去见的是同一个人。”
“会长?”
“对,你去见你的会长,我去见的是国策顾问。”
“我当然知道良辐会长是总理参事室顾问,可你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在同一条船上。”
“哦?不知老兄指的是哪条船?”
“薛兄,这样就不好了,咱们既然同坐在这里,何不坦诚一些。”
“可我感觉自己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坦诚?”
“有些事,我想薛兄还是提前知道比较好。”
“你是指什么事?”
“关于姓夏的在我们研究所发生的事。”
“他去过研究所?”
“我以为,薛兄至少知道他上次失踪前最后出现是在什么地方。”
“很可惜,我不知道。”
“真不知道?那可不应该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薛兄从不信任社工科以外的人,所以即便把一件重要差事交给了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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蠡安去办,其实也一直有派人暗中盯着,对吗?”
“看来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呢,”薛锷撇了撇嘴,“还是说,我们社工科对你而言,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不过也不对啊,你乔兄是在巨石研究机构工作,对安全方面的事并无义务,又如何对我们的安保工作如此清楚?”
“因为暨安化工生物研究所是个特殊地方。”
“就这个原因?”
“就这个原因。薛兄想必很清楚,这些年尽管你社工科的手越伸越长,却怎么也不能伸进研究所半步,难道就不曾感到过好奇?”
“我这个人啊,习惯于听命行事,从不对不该过问的事感觉好奇。”
“好习惯。但我想你也该知道些咱们这儿的情况了。”
“什么情况?”
“去了碧峰,你自然会知道。”
“好。那你刚说,姓夏的失踪前去过香山镇,是跟你们那里有关?”
“对,也跟百合百花那名死者有关。”
“果然是这样。”薛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是信不过吉蠡安,但那件事却不得不交给他办。请原谅,由于原因复杂,这里就不向知吾兄多作解释了。我也承认派了人在他们后面盯着。不过,我的人并不知道他们跟着姓夏的去了香山镇。”
“也许是你的人没告诉你呢。”
“不可能。我的人为什么会不告诉我这件事?”
“为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换句话说,你要知道他去了那里,却装不知道,问题可就麻烦多了。”乔知吾看了看薛锷,“所以,你真不知道夏寅秋去过香山镇?”
“不知道。他干嘛去你那里?”
“薛科长,你不会真不明白吧。他在查异体孪生人的真相。他嗅到了腥味。”
“这可就更让我难以理解了。”薛锷慢吞吞的说。他期待对方能告诉他更多,“我听说他去过仓库,但不知道他在查异体孪生人。要知道,跟着他的两个就是异体孪生人。”
“所以,你也认为仓库那边很安全,没什么可暴露的。”
“难道我的看法是错的?仓库是你们的,是不是最近别有用途?”
“当然没有。那地方跟项目早已没有任何瓜葛。”
“那不就得了。”
“但资料运输环节会不会有漏洞呢?”
“噢,那也是你们的事。我们把‘货物’移交给你们就算完结。”
“漏洞可能就在那个交接过程中呢。”
“是你们的人,还是我们的?”
“天知道。我只知道,夏寅秋策反了吉蠡安手下那两个蠢蛋。”
“不会吧。”这点薛锷倒是真没想到,也不太相信,“就算他俩叛变,可他们并不知道生物实验室早就搬去了香山镇。”
“不,如果够聪明,只要跟踪那些特殊‘货物’的运输路线,就能知道。”乔知吾双手十指交叉,轻轻搓着,“而夏寅秋显然足够聪明。”
“这么说,问题出在吉蠡安那两名手下身上?”
“恐怕不止如此。就像你说的,他们接触不到那个层面。”
“但他俩提供了帮助?”
“没错,而且还有比他俩更了解内情的人进行协助,这样才把夏寅秋的目光引向了香山研究所。”乔知吾忽然轻轻吁了口气,身子向薛锷探过来,“不瞒你说,要不是我们及时发现并采取了措施,此刻咱俩都不会在这架飞机上,而是在大海里。”
“那为什么还放他走?”
“不,他不是被放走的。事实上,我本以为他已经死了。”
“其实我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而且还偷偷高兴了一阵子。”
“还有一只手,老薛,一只隐藏的手。必须把他找出来。”
“敢问那只手藏在何处?”
“那你就得好好想想了。”
“让我想?”薛锷不满地哼了一声,“我连姓夏的去过香山都不知道。”
不过说归说,他还是不禁开始回想当初处理那件事的经过,看自己是否被人糊弄了。他不喜欢被人糊弄。他脑子里的画面一幅幅清晰地闪过,毕竟事情过去还不久。
乔知吾又要了杯咖啡,一边喝,一边不经意地看着薛锷。他知道对方脑子里在想什么。他不着急。这次去碧峰,为的就是理清这件事的头绪,还有彼此应承担的责任。
他很清楚,就算大家在同一条船上,也各有各的义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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