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界特工

北陵岛，凯拉夫维克生鲜集市。

康东尼提前一天在“北极星”预定了整整三百磅北极鲱鱼和金枪鱼，老板来电话，已全都替他准备好。自从来了一大批新同事，他每周都需要至少两三百磅鲜鱼。他们这里送鱼的筐都特别大，因为下面要铺厚厚的冰屑，鱼也不能装太满，装太挤。要说在这样的气温下，配那么多冰屑可能有些多余，但人家对保证食材品质有着严格要求，每个环节都按生鲜长途运输标准执行，一点也不马虎，康东尼对此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毕竟是谢耳曼人，他想。这两天他也忙，没那么多时间在市场逗留，鱼已经委托摊档老板装好。他信得过他家的品质和服务。

码头上一如往昔，人不多，显得有些冷清。康东尼今天还要采购点别的配料，然后再把这这五大筐鱼一起运回去。

他和杨春回到鱼档，老板告诉他，五筐鱼都已帮他装上了船。

“谢谢，下周再过来。”康东尼用西语对鱼档老板说。

“没问题，打个电话就好。”蓄着一把大胡子的鱼档老板用带阿伊兰口音的西语说。

两人回到船上，看了看覆盖着冰渣子的五大筐鱼。按照基地现有人数，这些仅够一个星期用的。在驾船回基地的路上，握着方向舵的杨春习惯地东张西望。海面很平静，就连前几天总在附近那艘小钓鱼艇也开去了别的地方。他缩了缩脖子，风吹在脸上冰冷刺骨。

基地入口是一个水码头，有一道犹如古城堡大门的铁闸把关。在关闭正门后，这道水门就成了基地唯一的进出通道。

随着运输船靠近，铁闸门升起，杨春放慢了速度。在经过后期架设的，犹如大门框似的金属检测器时，他得让小船慢慢通过上方的安检扫描。那东西很灵敏，而这艘采购专用小船除了船尾发动机，船身全是采用结实轻巧的碳纤维一体打造，连一颗铆钉也没用。

“嘀嘀嘀……”船尾经过时，检测器发出了刺耳的警报。

尽管每次经过警报声都会响，那上面还是探出了一颗脑袋，机警地朝下张望。

“今天的鱼不错。”一名荷枪实弹的警卫在上方对两人说。

“当然了，因为你们的胃很难伺候。”康东尼冲那人眨着眼。

在水道尽头泊好船，已经有两名厨房工作人员上来接货，另外还有两名帮忙运输的。这里的事暂时交给他们了。康东尼要去喝杯咖啡，然后到厨房查看今日午餐的准备情况。他的工作量很大，既要采购，又要亲自做菜。好在他喜欢这份工作。那两名帮厨的工作人员开了辆叉车来。他们还需要一阵子，才能将鱼从船上卸下来，装上叉车运走。不过这不关他的事了。康东尼回到自己房间休息。

等会儿到厨房时，他应该看见案板上已备好午餐所需。

忙碌一阵之后，五筐鱼全被转移到了厨房，它们将被放进大冰柜保存。剩下的工作两个人就能应付，那两名帮忙运输的人打了声招呼后就离开了。把鱼一条条装进犹如冻库的大冰柜也是很费体力的过程，底部满是冰屑的筐子十分沉重，只有等他慢慢融化，没必要管它。这里面可比外面暖和多了。将这次所购的鱼全部装进冰柜，两名工作人员已累得手软，他们要进休息间喝口水，抽根烟。午餐时间还早。

两人离开后，湿淋淋的地板上反射着惨白的灯光，偌大的厨房变得非常安静，直到一阵细微的沙沙声突如其来响起。声音来自那几个等着融冰的鱼筐。

五筐冰屑中的两筐都有了动静，冰渣像是正被暗流顶起，冒起一个个小峰。首先是第一筐冰屑里顶起一层薄膜，那薄膜又随即被掀开，从里面爬出一个人来。那人身穿潜水服，脸上戴着潜水镜，嘴里咬着呼吸器。他慢慢站起来，仿佛刚才不是从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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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从海底直接潜入了厨房。紧接着，另一个筐子里的人也掀开薄膜爬了出来。除了一身潜水行头，两个藏在鱼筐里的人还各带了一个防水背包，里面装得鼓鼓的。他俩动作十分麻利，一出来先查看四周，然后将薄膜扯出来，塞进背包，再把大筐里的冰渣重新铺好。

最后，两人拍拍身上的冰屑，背上包，相互比划个手势，快步走向厨房后门。只见前面那人先贴在门口听了听，然后拉开门。两人猫着身子钻了出去。

不过短短一分钟，厨房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天晚上，一名刚洗过澡的工程师没找到自己准备换上的外套。他记得穿出来了，洗澡的时候就挂在浴室外面。他的两名同事笑他，说他最近脑子想太多，记错了。“平常你都是回房再换衣服。”他们对他说。工程师只好自认倒霉。他后来一直没找到那件衣服。

还有名保安员丢了件外套。不过，那是在过了很久以后他才知道的。

除了两起服装丢失事件，基地里陆续还有些莫名其妙的事：库存食物，特别是瓶装饮用水的异常消耗，还有经常有人忘记关闭通道闸门这类小问题也时有发生。还有人反应，最近总有工作人员迷迷糊糊，甚至在基地里迷路，找不到自己部门所在地的情况。总之，自从螺壳号到港之后，这里的日常秩序比以前混乱多了。不过，大家认为这也是难免的。

通常负责外围警戒的小队长杨春最近也感觉基地里有些情况反常，用他向安保队长报告时的说法，就是总感觉有人不在登记序列。一次在餐厅用餐时，他也跟同桌主要负责内部秩序维护的另一位小队长进行了沟通，问他是不是新来这批工作人员并未完全登记在册。但那位同事说从名单上看并无遗漏，他们完全是按照迪拉巴克实验室提供的名单对人员进行了登记，并逐个核对和发放了新工作吊牌，应该不会有错。

杨春仍不放心，又去找了电子监控部门，向他们索要数据支持。最后他想了又想，把这些天收集的各种关于人员管理的资料带上，又去向队长反映情况。

“别大惊小怪，是因为从二号基地过来的人，我们还不熟悉。”对他提出的疑虑，安保队长这样说，“过阵子等彼此熟悉就好了。说不定你还能交两个新朋友。”

“我在这里没有朋友，只有同事。”杨春平静的说。

“真的吗？”

“是的。这是刚来时，我对自己提出的要求。”

“这样岂不很无趣？”

“这会让我的工作使命更单纯，更不易犯错。”

“放轻松，兄弟，我们是来这里工作，而非囚禁自己。”

“可能我对这趟工作任务要求不一样。我有些特殊情节，不容许自己犯错。”

“听我的，不管怎么说，这也只是份工作，恪尽职守，尽到本分就行。”

“我想我在做的，就是尽本分。”

“好吧，你说说，到底有什么发现。”队长实在拗不过杨春的执着。

“发现还谈不上，只是些直觉。是这样，对新来的人，本该很快就能安置稳妥，可我们对这些人已进行专门登记，并规定了他们的活动范围，而且这两天又根据咱们这里的要求，对新来的每个人每天的行动路线都做了记录。按理说，很快就可以形成正常的管理秩序，可从报上来的信息分析，仍有人不时越界，在整个基地里四处游逛。”

“有人四处游逛？是电子部搞那套模拟数据管理系统演算出来的吧？”

“对，就是那套系统给出的统计数据。”

“那不过是台机器。”保安队长不耐烦的说，“是他们搞的数字游戏。”

“但也有人报告物品莫名丢失，还有人声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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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陌生人出没，像幽灵般……”

“够了！这样的荒唐话你也当真。长期待在基地，尤其是总关在地下层那些家伙，哪个不是神神叨叨的。没说看见女鬼就谢天谢地了。你可别跟着信那些东西。”

“不过，厨房也说食品消耗对不上。他们根据那套数据系统计算消耗和库存，可以精确到个人分量。尤其是罐头食品，近期总是莫名其妙减少。”

“你是说有人偷吃？有人在深夜频频光顾食堂？”队长打了个哈哈。

“康东尼是个精细人，而且他骨子里是个西厨，每道菜调味料都会精确到克数。”

“这么说，他怀疑咱们的科学家？怀疑迪拉巴克基地工作者是逃来的难民？”

“当然不是这意思。”

“听我句忠告，转告他，当好他的厨子，别这样看待咱们的科学家。这么跟你说吧，从你们还没加入本公司那天，这里的大多数研究员，工程师，还有别的专业技师，就已经跟着董事长创业了。他们离开亲人，离开舒适的城市，放弃原本安逸的生活，随董事长辗转世界，在孤僻小岛，在天寒地冻的世界边缘隐姓埋名，不见天日地工作，知道是为什么？”

“因为薪水很高？”

“那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们有共同信念，相信自己是在改变世界。”

“其实我也有这信念。”

“那不就对了。有人偷偷拿了点东西吃算什么，何必计较。”

“你真这么看？”

“没错，我就这么看。除非有真凭实据，请别随意猜疑咱们这些专家。”

“也许你说得对，可能是我想多了。”

“对，咱们是一家人。”队长看了看他，“那位大厨师还说些什么？”

“他其实也没说什么。”

“噢，不，我了解他。他话很多。”

“真没有。”

“那么，你跟他出去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那倒没有。”

“那不就得了。别怀疑咱们的人。”

“好，我知道了。”

在距旧西陆联军基地半海里的海面上，旗峰号钓鱼艇静静沐浴着阳光。柳琰像往常一样盘腿坐在甲板上，一手拿本书，一手拿着卫星电话。“怎么样，找到他了吗？”

“还没有，这地方太大，藏个人在里面可够得找。”

“会不会他根本没被带过来？”

“也有可能。”

“那要不你们就出来吧，免得被发现。”

“还不行。好不容易混进来，怎么也得查个清楚。咱们此行可不单是为了找他。”

“还要干嘛？”

“咱们还有别的任务，”电话里，罗凤常声音压得很低，“很抱歉，一开始没告诉你这次任务的全部信息。我们来这里，要找个非常重要的东西。”他严肃的说。

“到底是要找什么，多大？”

“不知道，也许是一个箱子，也许是一台机器。”

“连找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要如何找？”

“没办法，上面就是这样交代的，因为那东西除了张俞宁恐怕还没人见过。”

“高科技设备？”

“是，是一台还不为人所知的高科技设备。”

“难怪这任务一开始非要让他来。”

“对不起，柳琰，一开始没告诉你。”

“没事，我明白了。”柳琰说，“那你们两个千万小心，有什么事打电话通知我。”她沉吟了一下，“听着，如果这是他没能完成的任务，那就让咱们替他完成吧。”

“我们会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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