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之路

齐格里斯看得清清楚楚。敌军的防线已经一触即溃，现在正是进军的大好时机。他快速转过身，冲着传令兵高声喊道:“所有人！跟随长驱追击！不能放走一个逃兵！”

刹那之间，喊杀声惊天动地，大营的军队倾巢出动，白纹黑虎在狂风中咆哮而去。

诺顿也看得清清楚楚。他看见长驱的巨型车轮从鹰屠的遗体上轧过，也从别的还活着的士兵的身体上轧过。此时此刻，长驱的车轮已经不亚于死神的镰刀，而它两侧的精刚弯刀才是真正的死神，无数士兵在强大的冲击力下直接被腰斩，而偏偏没有立刻死去，在战场上痛苦的挣扎着。

鹰屠陨落的那一刻，诺顿的心已经死了。

“殿下！殿下！”贾斯提公爵拼命冲到他的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撤退吧！”

“撤退？”诺顿竟然笑了起来，“逃跑吗？”贾斯提公爵一愣，“殿下，我们退守摩纳斯吧！那怪物不能用来攻城……”

“鹰屠死了！”诺顿挣脱了他的手，嘶吼着，脸上血泪合流；“我有何颜面面见父王？我有何颜面面见斯塔王国的子民？”

贾斯提公爵一时间无话可说，只能不停重复着“撤退吧殿下！”；诺顿洒然一笑，“贾斯提·拜耳！永远记住，斯塔家族没有逃兵！告诉父王，我已尽力；如果有机会，”

诺顿指了指远方，“把鹰屠带回羽冢吧，这是我最后的命令！”

说罢，诺顿拔出腰间的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喉咙。

诺顿逐渐瘫软的身体靠在贾斯提的身上，鲜血染红了他的半边铠甲。贾斯提公爵已经泣不成声。他或许是个庸人，但绝对是个忠臣。

他小心翼翼地将诺顿的尸体放倒在地上，摆正，“对不起，殿下，我发誓一定会回来将您带回去！”他再次朝着尸体行跪拜之礼，接着爬起身，“所有人，弃寨西撤！”

尽管这个命令下不下结果都一样，但是命令一出，士兵们跑得更加心安理得，撤退的速率果然提升了一倍。

夕阳西下，而地面比夕阳还要红。

伊凡翻身下车，他已经完全控制了整个营寨。他的心像老虎一样兴奋激动，血液里像有一只蛟龙在飞腾。他三步并两步登上高台，右手握拳高高地举过头顶：“帕特兰多万岁——”

“帕特兰多万岁！”

远处，齐格里斯淡淡一笑，原本趴在栏杆上的身体直了起来，“不愧是小白虎啊！卡尔大人，咱们去看看吧！”

伊凡站在殷红的战场之上，依旧沉浸在胜利的兴奋之中无法自拔。看见齐格里斯与卡尔伯爵走了过来，更加骄傲，他纵身一跃，落在地上，溅起血水，“如何啊，我的子爵大人？”他玩味地说道。

齐格里斯一阵好笑，“自愧不如啊，伊凡大人！那么，大人，现在我们是否要再次追击呢？”伊凡正色的摇了摇头，“傻瓜才会把困兽逼入绝境。现在应该放缓进军速度，构建包围圈，向西普迪尔河边慢慢收拢，等到那群傻瓜开始渡河回撤的时候，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起突袭，他们就必死无疑了！”

卡尔伯爵眼睛一亮，“东方的唐人说：‘渡河之半而击之’，正是这个道理。”齐格里斯也暗暗吃惊伊凡的谋略，此时他显示出的超凡智慧，哪里是前几天那个纨绔少年应该拥有的？齐格里斯不由得由衷的赞叹道：“你现在才真的是一只白虎啊，伊凡！”伊凡哈哈大笑，“我曾听说，十五岁还是男孩，十六岁就已经是男人。诚然，现在我十六岁了！”齐格里斯一愣，仔细推算了一下时间，不由得有些怅然:“是啊，战争至今已过去半年多了。缇娜，也应该十五岁了吧？正值大好芳华，个子应该也变得更加高挑了，那双玉腿又不知道增长了几分……”

“卡尔大人，你竟然还知道唐人的兵法？”伊凡突兀的声音将齐格里斯拉回现实，不过这个问题也正好是他感兴趣的；卡尔伯爵笑了笑，“作为一个统帅，你必须掌握足够的理论知识和实战经验；你已经不再是你自己，你是整个军队的灵魂，掌控整只军队的生死，也理应该拥有整只军队的智慧。”

齐格里斯和伊凡深以为然，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卡尔伯爵继续微笑道：“东方人的制度领先我们上百年——那也不代表几百年之后我们就可以达到他们那样的高度——八百年前，秦人第一次从遥远的东方来到我们的世界，带给了我们太多的惊讶，与恐惧。八百年来，汉人，周人，唐人接踵而至。他们带来的东方科技与东方思想，都远胜于我们。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可能和我们一样处于分裂之中——因为有一个东方人告诉我，周人取代了唐人，但是很快又被唐人消灭——而且距离我们很遥远。或许终有一天，我们双方会见面；在那之前，如果我们不能更强大，四神的供奉将会断绝。”

“东方人有这么强大吗？”伊凡半信半疑的问道。卡尔伯爵收敛了笑意，这还是他很少不露出笑容的一面；“你们刚才所听到的唐人的兵法，据说在一千年前就已经被提出；东方远道而来的商人带来了唐人的武器，那精湛的工艺远不是我们的普通工匠能造出来的；东方人说，他们的皇帝的宫殿，就和君士坦丁的规模不相上下；皇帝的亲卫军就有十万，封臣的军队更是数不胜数……唐人，终有一天会成为我们的大敌。”

伊凡咽了口唾沫，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我只能说，我期待那一天；我不相信，一个国家可以供养起超过五十万的军队。皇帝的宫殿和君士坦丁一样大，这世界上还有比四神殿更加宏伟的建筑？简直就是疯子的笑话！”

齐格里斯与卡尔伯爵相互看了一眼，都不禁莞尔；“好吧，小白虎，终有一天，我们的军队会打到东方，让我们共同看看那到底是传说还是事实吧！”

伊凡不由自主的握了握拳，“好，一言为定！”

灌木丛之中。

贾斯提公爵用披风将全身裹住，蜷缩在角落里，身体不受控制地颤动着。来自河面的湿气不断侵扰着这支残兵，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动，除了那无可奈何的颤抖。

前方的灌木忽然摇曳起来，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紧张，人群开始骚动；有人下意识的扶住了剑柄，但是更多的人调整了姿势，以便逃跑。

“不要乱！一定是我们自己的哨兵！”贾斯提公爵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使之听起来不那么颤抖。果然，灌木丛中闪出一人，他胸口那污迹斑斑的皮甲上勉强可以认出是向阳星的标志。

“大人，布雷肯人没有追过来。”

贾斯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松开了紧紧裹着的披风，看了一眼月亮的方向，“明天太阳升起来之前我们必须度过西普迪尔河！回到摩纳斯，据险死守，我们还有机会！”

“真的还有机会吗？”士兵们之中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顿时间嘈杂成一片。“诺顿王子已经死了！”“他们那穿着铠甲……长的和犀牛一样的怪物……”

“我们死定了……”贾斯提亲耳听到身旁有一个士兵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谁说的！谁说的屁话！”贾斯提愤怒的站了起来，抽出了腰间的皮鞭，“你，是吗！你！你这你这崽种！”他凶恶的朝说出此话的士兵走去，士兵看着他气势汹汹的模样，吓得跌坐在地，四肢并用挣扎的向后爬着：“不不……大人，原谅我！”贾斯提一步上前，用皮鞭狠狠地抽打着他：“斯塔王国永不会失败！永不、永不、永不失败！……当年我率兵征服边疆地的时候，你不过是个毛都没长的光腚鸡！”

他死命抽打着，噼啪声和惨叫声在河面上回荡，其他士兵都惊若寒蝉，眼看着这一切发生。直到惨叫声消失，噼啪声还响彻了好一会。

贾斯提或许是打累了，他愤怒的将皮鞭扔到一旁，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喘气一边大声命令着：“你们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去准备！搜集附近的皮筏，砍倒竹子和芦苇制作漂排，然后趁天还没亮，我们到河对岸去！让该死的黑虎傻眼！快去！你们这帮崽种！”

士兵们立即行动起来，他们找到了二十多艘几天前用来渡河的皮筏，又砍掉了河岸边所有的竹子，用芦苇扎起来，热火朝天的准备渡河。

才刚刚过去大半个时辰，就有士兵找到了缩在角落的贾斯提公爵面前报告：“大人？漂排都准备好了，等会是否要渡河？”

“等会？等狗屎会！所有人不要乱，现在马上随我渡河！”他从地上弹坐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向了河边，一脚蹦上竹筏，“所有人不要乱！按秩序上筏！你，崽种！抓好撑船的竹竿！”

所有人立即争先恐后的登上了竹筏，但是在贾斯提的指挥下，一切还算是井然有序，士兵们缓缓登船，没有出现踩踏现象。

贾斯提独立筏头，遥望东方；一切都很安静，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他场出一口气，暗叹道:“总算是能活着……”

忽然之间，一道红光亮起，接着犹如星火燎原，四面八方突然都亮起了火光，贾斯提公爵和正在登船的士兵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喊杀声又接踵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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