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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火江枫话碎年

第15章酒会

华灯初上时分,于大顶按照时间赶到酒会举办地。

富丽堂皇的私邸比翁府更添了不少新潮明快,门前络绎不绝宝马香车。

从前门进要有请柬,要么刷脸,于大顶什么都没有,老远看见银洲海穿着一身劲干的警服,亲身护卫着一个气派雍容的老头子从汽车里出来,往房子里进。

他一个闪身赶紧躲开了,等银洲海这伙人进去,才擦着墙根儿往后门去。

也许今天招待规格确实与平日不可同日而语,这后门居然也有两个便服的警员巡逻看守。

于大顶一直找不到机会进去,等了老长时间,恍惚间看见一个熟面孔,居然是上一单生意时给他往茶馆送钱的那个人,忙勾肩搭背的蹭上去,簇拥着一头雾水的那人连蒙带骗的混了进去。

甫一进去,就被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子香浪冲了个跟头,暖融又奢靡,巨大的水晶吊顶下头,被映射的色彩斑斓的香槟塔蔚为壮观。

舞池里好些衣着精致的男女在贴面跳舞,倒是一旁唱歌表演的舞台,给改成了个不伦不类的小戏台,此刻还空着。

有戏台在,八成翁华亭会来,而他肯来,多半是对方在邱狄莺的事情上做了让步妥协。

于大顶心里松动一些,不复刚才那般紧绷,绕到冷餐台边上夹了些香肠鸡蛋往嘴里塞。www.vmatch.net 时空小说网

“是你?”一个年轻姑娘走过来,侧身倚靠在餐桌边上,斜睨着于大顶笑。

于大顶快速扫对方一眼,也笑起来,“这位仙女是?”

“哈哈哈,你不记得了?”姑娘让她的称呼给逗乐了。

于大顶做了个思忖的表情,“想说眼熟又不敢相认,怕不是在梦里见过?”

姑娘耸肩,“那倒不是,但是,”她把手心向于大顶一摊,“上次在索罗斯酒吧那边,是哪个顺手牵羊把我戒指捡走了,替我保管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也该还回来了?”

她把“捡”字咬的死紧。

于大顶讪笑两声,转身往旁边走了两步,又回头笑道:“我去拿杯酒,回来咱们慢慢说。”

那姑娘歪着头看他,看他想溜,也没阻拦。

于大顶心里觉得晦气,当初揭不开锅的时候,他确实没事爱在酒吧街附近晃晃,那些男女酒鬼们掉钱掉东西是常有的事,他不捡也是便宜别人,捡不算偷,他心里很是坦荡,就是没寻思会碰上个认出他的女酒鬼来。

舞池这边他暂时不敢待了,正琢磨着要往哪里去猫一会儿,就看见汪化年点头哈腰的引着几个男人走进来,一脸笑跟包子褶似的,谦卑谄媚。

于大顶看了几眼,忽然发现另一道视线似乎也锁在汪化年一行人身上,他顺着视线往二楼栏杆处一看......干吶,居然是邱狄莺!

是真实的邱狄莺,活的,穿着酒红色底栀子花纹的旗袍,头发盘妥,戴着个能遮住小半边眼睛的黑色蕾丝纱帽,黑色丝绒手套上夹着个翠绿的烟嘴,一颦一顾间,电影女明星的风华就彰显出来了。

但她视线漫不经心又带些冷,于大顶不确定她是不是还记着诡境里的事情。

见邱狄莺要走,他赶紧顺着扶梯往上跑。

到二楼,邱狄莺却不见了踪影。

二楼灯光更幽暗,于大顶避开端酒的侍者,左顾右盼了许久,才在人群缝隙里看见了一角邱狄莺的裙摆。

裙摆顺着楼梯往三楼去。

三楼是主人家的私人地界,并不对外开放,未经允许上去算是失礼的很,况且还有个侍者专门立在通道处守着。

于大顶脱了外套拿在手里,踅摸到洗手间的位置,反锁了门,晃了晃推开换气窗。

也亏着他瘦。

顺着窗台的外缘,几个蹬腿,爬上了三楼的窗台,同样的洗手间位置。

于大顶慎重的趴在门板上往外听了听,见没人,才蹑手蹑脚的出来。

走廊里还能隐隐听到些楼下歌舞喧腾的熙攘。

于大顶急着找邱狄莺,也不留恋其他,但走过一间半开的房间时,突然被一个声音吸引,下意识定住了神。

这声音他是真的熟——华美银行的行长翁泽怀,也就是最看不上他的翁华亭亲爹。

“......这事暂时不能再提了,你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致敬兄,过犹不及啊!”

“翁行长,你知道现在一石粮食要多少新币了吗?”苟致敬笑了笑,“大家都有妻儿老小要养,世道艰难,互相体谅嘛。”

“这话也是欧司长的意思?”翁泽怀问。

那边只是笑而不语,翁泽怀妥协似的叹了口气,“欧司长,只怕是各种情况,你还不甚了解,我总觉得......”

“诶,”第三个声音响起来,“肖虎的队伍从延平一路下来,只怕要打着划江而治的心思,咱们治化扛不住,当然,也不必抗,可这沿路的难民,流亡的学生,却越来越多......翁行长,时局会越来越乱的,你心里难道还没有打算吗?这种时候,要不得妇人之仁。”

翁泽怀似乎还在犹豫。

苟致敬将话题转到另一边去,“今晚让邱小姐来唱歌,我已经让报社的人做好准备了,她的歌迷影迷多,一会儿募捐拍卖才做的像那么回事,要让大家知道,治化稳定得很,我们对流民,也是很......”

“谁?”

于大顶吓得一个激灵,刚要动,房间却从另一个方向开了扇门,一个侍者低眉顺眼的说:“要开戏了,班主请示,是不是要等几位先生下去再开。”

苟致敬皱眉,声音带丝不悦,“都说了我不喜欢这些哼哼唧唧的玩意儿,咱们欧司长也是留洋回来的,要听新式歌曲,怎么还是搞了个戏班子来?”

侍者怎么回答的,于大顶完全没听清。

脑子就剩下刚才几人对话里一知半解的信息:他知道这位苟致敬就是银洲海他们警署的直属老大,新来的警务总长,那另一个人,难道就是新来调配民资储备的欧司长欧堂生吗?

可明明银洲海电话里怎么说的来着,说新上任的警务总长和欧司长不对付?

这像是不对付吗?

他晃神的功夫,房间里已经安静了。

于大顶也捋不清楚,只是偷偷朝里面窥看了一下,确认没有邱狄莺的身影,忙不迭的也顺着厕所,原路溜了回去。

从二楼洗手间出来,就看不少人围拢站在围栏处往下看。

富丽堂皇的大厅中央,一出贵妃醉酒刚刚扮上,那个乾旦却不是翁华亭本人。

于大顶认出来,这是他班子里的一个小男孩,也是出徒了的,就是还够不上称角。

翁泽怀一身西装革履,唇上蓄须,风度十足,举着个香槟杯慢啜,身边跟着两个人,一个是银洲海带进来的那个胖子,想来就是苟致敬,另一个中等身量相貌平常有些棱角的,大抵就是欧堂生。

于大顶顺着楼梯下去,借着大厅里梁柱的掩饰,尽可能靠的近一些。

徐仝生凑在苟致敬身边不住的鞠躬,身上都是汗,“对不住,对不住,原本真的要来,临时生了病,确实是生了病。”

苟致敬没说话,欧堂生却不阴不阳的说:“难不成是原本听说总长的面子要来,临时听说有我出席,就生了病?”

徐仝生冷汗都下来了,“哪里哪里,您这话可是要夭我们的寿了,您大驾光临,我们哪个不是三生有幸?但是生病这事,不由控制啊,还请......”

“行了,快去找找,和邱小姐说,但凡能坚持,就来露个脸。”翁泽怀低声说。

“诶!诶!”徐仝生赶紧撤下来,可一时又有些踟蹰,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找邱狄莺,冷眼瞧见汪化年正在远处角落里,和一个年轻华服姑娘套近乎,赶紧上去扯人商量。

这边“贵妃”都扮上了,素手站着,就等吩咐了好开嗓。

欧堂生却一直不说话。

苟致敬也只是冷笑。

于大顶算咂摸出点味儿来了,这几个人合伙不知道做着什么上不得台面的生意,人前却只管装模作样的闹不和,划清界限。

翁泽怀照例打圆场,朝欧堂生说:“司长,你有所不知,这班子在我们治化也还算是出名的,我虽然不大听戏,但也听说他们班主不爱出来唱堂会,今天破了例,也该是慑于欧司长的威名,不妨随便听一听。”

欧堂生笑了一下,却不领情,“我还要给一个戏子压什么威名,不搭界!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那就唱唱吧。”

“得嘞!”

台上弦子刚支好,欧堂生又举了举手,“唱什么?”

“贵妃醉酒。”

欧堂生摆摆手。

台上的小乾旦弯了腰,“那......您给点个戏。”

欧堂生眯着眼睛,要笑不笑,“来个《义妖传》。”

小乾旦身形一滞,欲言又止,“您说的这、这是评弹,不是戏。”

“那我也分不太清。”欧堂生笑了笑,“我要听的,怎么总不行?”

苟致敬脸黑了些,上前一步看那个小乾旦,“曲艺都是通的,既然点了,你就随便唱几句。”

“没学过的不敢开口。”小乾旦倒是执拗。

有个办事员小心靠上来,低头和苟致敬说:“报社的人都来了,得赶快开始了。”

苟致敬原本对这些也是可有可无,扭头去看欧堂生,偏偏欧堂生瞧见那台上的小乾旦咬着嘴角,眼神里都是掩饰不住的愤恨,像是和自己较着劲。

他平时作威作福惯了,心性很有些信马由缰,不可能任由一个戏子给自己脸色看。

“就你,这也不会,那也不会,我也不难为人,《铜板歌》总会吧?”

话一出口,不少人都愣了。

这哪里是歌,分明是街头巷尾流浪的弃儿讨钱时唱的顺口溜儿。

小乾旦胸口几个起伏,强忍着羞辱点了点头,也不要配乐了,张着嘴就要清唱。

没想又被欧堂生制止了,他嘴唇开合,“专业些啊,跪着唱。”

穿着贵妃华服,跪着唱讨饭歌。

再没有比这更羞辱人的了,小乾旦一汪眼泪落下来,却咬着牙一动不动。

两下里僵持不下。

班子里的主事干着急,眼下又身在人家地盘,万事没有依仗可转圜,忽然想到一件事,厚着脸皮蹭到翁泽怀身边,悄声说:“翁先生,还请您帮着通融通融吧,贵府的华亭少爷,可是我们......”

他后面声音太小,翁泽怀听不清,但莫名有些燥意,没好气的斥道:“说什么,鬼鬼祟祟听不清!”

主事一窘,扬了些声音,“我们玉老板,可是华亭少爷的相好......”

我的妈!于大顶心里一阵凉意窜上了天灵盖。

他也不敢看翁泽怀的反应,三步两步抢先窜上了台,把那小乾旦往后一搡,对着台下拱了一圈儿手。

“各位先生、女士,老板、太太,在下不才,给各位变个魔术当开场,也给角们一个换装的时间,大家看这里看这里,变魔术讲究个全神贯注,大家都往前来一些,可别拆我台,变个什么呢......你说你想看什么?”

他嗓门儿大,也清亮,长得又周正耐看,倒是连唬带骗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一个姑娘搭茬儿,“变个旱雷阵阵,夏雨雪。”

“姑娘你说笑了,那还不如变个老太太上树了。”于大顶无语的看着这个“捡戒指”的姑娘,明显是来拆台的。

他心里琢磨着弄点手绢硬币之类的小把戏,缓和一些局面得了,没想到两臂展开,刚做了架势——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夫人,忽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团粘稠的黑油来!

油里几条扭曲的爬虫,涌动了一会儿,便向四周快速爬动,一个男人避之不及,叫其中一条虫钻进皮肤里,几下就没了踪影。

那男人吓得翻着白眼,直接晕了过去。

另一条爬到苟致敬脚边,“砰”的一声,被赶上来的银洲海一枪击中,炸成一滩黑油碎泥。

人群大乱,一时嘈杂叫嚷不绝于耳。

其余爬虫几个攒动,很快就随着四散的人流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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