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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散

柒官新政破旧革新

萧祁二人本是应在自己房中用膳,只因今日听婆子有道是主君寿诞,但又恰逢太爷之丧,顾而不得大办,宅中族人阜盛,只请了几位哥儿或姊妹来。彼时那小幺儿自后房来,向二人见礼道:“二位公子,主君有赐饭。”

他说着,萧峪便心知。于是亦笑说:“劳请带路。”于穿堂而入至正房,萧祁步步行去,一面赏景一面心觉奢靡,依人说,“富贵仅一时,生死不由天”,自古荣辱往复无端,盛筵必散,只恐将儿再不得如此盛景了。进了房中,见诸位皆已坐定,只是或吃茶闲聊不一,那幺儿引二人在东边入坐后又问了一番可有添物一类话儿便退去了。

萧祁因头次见过宅中兄弟姊妹,心有好奇,不住四下一望。眼见东边上席是二位盛服而装的夫人,里座那人合中身材,肤色白腻,见之可亲,外座那人身量略小,面中稍显黝色。二人皆是素色打扮,环饰等物基本等同。萧峪见他如此,便悄与他咬耳朵道是上席二人乃是主君之妻。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说来亦巧,二人皆是同姓魏,长姊与幼妹同嫁一夫,悲喜与共。虽也见得多,但到底世间少有。要论是解释,也算说得过去。官家潜龙之时,萧氏与魏氏为北衙军随侍左右,待一朝兵燹,官家登基后便为二家定了姻亲,以示永结同好之心。只不过数代父继子承,当初国之佳话也已鹤归华表,至今无从考究,只求一愿当初罢了。

宅里用饭早,方才寅时就已有小厮传食。萧祁一一看过,菜式虽与京中别无二致,究竟小处稍有不同,他非是南省之人,自有不惯。外间伺候人虽多,或执拂尘,巾帕等,饭也用得寂然,物什掉落声,轻嗽声都不曾听闻。饭毕,又有小丫鬟捧着茶盘,漱盂上前来,众人漱口毕,方才又上了吃茶。彼时,魏氏与底下侍候的媳妇道:“你们去罢,我与他们几个说回闲话。”

闻言,于是那些别家媳妇去了,主君因问了几个小辈学堂中事,底下众人皆诺诺道是尚可。于是微微心里明了,又与诸人说了番笑言,因道自己年老体衰,不胜气力,方由魏氏在旁搀着离开了。主君离席,众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各自将是回房。

有人见押人而过堂下,萧祁正目视之,却见那人鹑衣百结,颜貌憔悴,腕间并踝上皆束有链子。众人哗然,有人先声道:“今日主君寿诞,各处仪卫都有设防,且将人押回去,渎职者自行下去领棍,革去一岁钱米。”话落,就有几个婆子上前将人拉下去处置。萧祁循声望去,小魏氏不知何时已放下脸去,面色沉得很。

闻有响动,魏氏复搀着主君至前来。二人皆略恍然之态,默了一阵,主君与萧父笑道:“此是我家中犯了事的家奴,依弟看应如何安置?”萧祁暗里心一紧,心里正思量父亲会作何回说,只听萧父道:“夫人方才已料理妥当,既是家奴,带回去便可。”

分罚得当,众家丁上前将那押人而过的汉子并牢中囚徒一并要带下去。萧祁忽拱手道:“今日是叔公千秋,黎远先于此道贺。若依叔公,那汉子该要如何?”言既出,萧峪忙暗自与他使眼色,萧祁恍若不见。

“当差渎职,当乱棍打死。”话毕,萧祁忙跪下,“叔公恕罪,侄以为罪愆不至。家奴冒犯叔公,那人虽有监管不力,却也非是他之过。驭下者,非善而可服。望叔公宽仁,许他生路。”说着,那汉子也一并跪地,道:“乞主恩宽宥。”

一瞬喧喧之声消迩,萧祁话至此,于人面上主君亦不好驳话,只命丫头虚虚地扶萧祁起身。“发配牢房,跪受笞刑。”左右方有人挟那人下去领罚。本是至死之人,因萧祁只言片语而只受了笞刑,殊不知竟应如何说道。主君将行,众人或敛衽行礼,或拱手话别,萧祁抬眉,见魏氏也微打量他。

至此他方瞧见,原魏氏手指上不知何时已染了寇丹,经由日落余晖,衬得耀耀夺目。忽闻铁磬连奏,竟过了申时了。

待回了房,萧祁因犯胃脘欠佳,魏氏命人劝食过后便未曾叨扰。正论,有小鬟来报道是萧峪有来。怎奈委实身所不适,因而不得下榻迎他。“这是怎么说?分明几日前初至秦淮还算好的,今日因何犯作此般?”

如这样无能为力地任人说教,倒是鲜有如此。萧峪自搬了小凳来,“莫不是不服水土?”自己思及,又道:“那应也是不该,日日吃食都有注意。何况方才宴上见你尚且精神不错,转瞬怎就病了。”萧祁腹内正痛,不屑与他论辩。只叹自己步步退让,如今竟叫他舐糠及米了。

萧峪向他道:“思虑他人,也需考及自己。只愿勿是因小失大,悔之不及。我说这些非是劝诫,你心下明了,便不应再如现在这样。”萧祁虽病深,但毕竟脑中醒着,想是谏院于王氏小作文章兄长已知,故而出此言以宽解自己。他不好多说,只间几句萧祁大概略明。若限于二人,从无需多言,一词一句,便已知心意。

春笋初发,好事将近。阴霾雾气散尽,万物伊始,不尽生气。沈晏眠约了好友在脍芳楼会面,稍事等了会,远处车舆停住,从上下来一个年轻姑娘,明黄色窄袖罗裙,髻发半挽,右边云鬓上略垂下一缕,散散地落在肩头。

“我来得晚了。”沈晏眠笑回道:“我亦刚到。怎么,家里可是耽搁了?”

舒桐撇嘴道:“那囚囊兄长天天的也就知道逛楚馆,找花娘,业前动辄赏银就是二十几两,老爹也忒纵他,凡有欠了不知谁家的钱物,总从我那嫁妆里扣,非说自家族人逼着他,那便是外头良家姑娘也是从不打问的。”晏眠笑了笑,继而问她:“近状如何?”

她来了兴致:“正说呢,从前我只听人家说是人以群分,今儿算是见着了。上次他打点了财物赎了一位花娘带回家里来,也就没几天,一家子闹得似五代十国。女人若是不安于室,是万万没有夫家敢要的。”

沈晏眠微一哂,闲口道:“我方回来,不知现下市面上可新上了什么戏?”舒桐登时道:“是有一个,只不过你不知是正常,可若我不知那便是不该了。”她四下一看,见无人瞧她,方敛声与晏眠道:“也就西街上先是出了话本,名叫《骂阎王》,后经由人改笔才排了宫调,曲文。”

她一番思忖,问道:“可是秦淮郡守李叙同?”忽地,肩上一疼,原是舒桐轻掴了她一下,“此话与我在无人处说说就好,是不能在长街上非议的。现那郡守厉害,只可叹盗跖颜渊,李大人受忿,却也不得其法为其平反。树倒猢狲散,大人家眷也多是改姓再嫁,这秦淮应是再无盛景了。”

沈晏眠一阵唏嘘。舒桐道:“我听闻黄知县点了《状元媒》,想是就这几日的事了。那知县与郡守自是交好,他倘使为难你,若不是要紧的,得过且过便罢,你与他纠缠不休,可讨不到好。”晏眠一一应下,舒桐又道:“也罢,不同你讲这些,多是你也听不进去。”

“柳林巷山子茶铺旁有卦者可算婚缘,名‘桃花三月放’,闻说颇为灵验。夜里闲来无事,淮水两岸家里许多女儿都喜去他处算一算。”晏眠道:“山子茶铺?是宋家二娘的铺子?”

舒桐笑道:“正是,她本是酒家妇,因擅沏茶而租了铺子已供营生。女不专桑柘,内外悉如男,总要好过夫为妻纲,相夫教子。二娘专于经营,人缘亦是不错,就连栏头【1】也要让她几分薄面。”

一签解卦,脸红心跳是小姑娘们乐此不疲的游戏。沈晏眠凑上前去,那卦者注意到了她,笑侃道:“小娘子面目抖擞,颇为精神。看来今日这签许是不错。”晏眠也笑着回敬了一句。

她微一瞌目从签筒里抽出一支交予卦者,她睁得慢,只待瞧见了个“风雨”后便被他收去了。那人兀自叹了一番,后又向晏眠笑道:“娘子这签释意夫妻恩爱,只不过坎坷了些,因只算得是上等姻缘,而不是上上等。”晏眠向他道了谢,转身慢慢挤出人流。

舒桐悄向她咬耳朵,“怎么,你可信他?”

晏眠道:“事已不过如此,算了姻缘又有何用?何况非是那人灵验,是那签文有些唬人罢了。”舒桐只当她是借由那签宣泄心绪,纵微有些不快,也只融在话中。时辰渐晚,夜色起了风。

晏眠低头拢住了氅衣,双手缩进袖口。“近日班子里在排《金玉奴》,你若有时间了便去赏一赏罢。”舒桐道:“说得还真合我的意。反正——才子佳人的烂俗话本听的多了,偶尔听听跃了龙门的状元驸马的故事倒也不错。”

舒桐在前店上买了獾子肉,因着二人皆不是好吃之人,便也只要了一份。听人说那肉不仅用料奇香,倒还不贵,只十五文钱。晏眠在原地等她,不多时就见她提着食盒走了来。“这是水晶皂儿,我本以为应是没地卖的,不想那处竟能买的到。”

晏眠笑道:“才吃了肉就喝这个,不怕闹着肚子?”舒桐笑道:“哪能呢,今儿约你去鬼市子瞧瞧,五更开市,至晓方散,江禄街东边就是。要是可巧闹了肚子,岂不扫兴?”二人于是上前缓步慢行,直至在面前轩峻壮丽的楼宇前停住。

门边灯箱上书“宓云坊”三字,内置烛火,通透明亮。进了厅堂,则见有数名伶人孩童皆是作仙佛鬼神之打扮,有诗云:“问君何处醉今朝?恰是花中寻梦来。【2】”晏眠一路随舒桐渐入内间,舒桐点了位子,于是二人落座稍歇。“如你所见,这里皆是些上不得面的勾当,有如销赃,豪赌等。”

“无妨,小坐片刻再回就可以。”舒桐笑睨她:“你这般风霜高洁,想是不会造访这等鱼目混珠之地。”晏眠并未做声,只笑而不语。二人坐了阵,起身要离。不知怎么,仿若一时间鸟兽尽散,方才那些赌客熙攘着向外去。舒桐似以为常,“勿要心惊,许是不知哪位金吾卫来查楼了。”

众赌客身后,是双手鲜血的掌柜。

话说自京城一别,已有七日。傅乔未乘马舆,反倒急鞭厉马,赶去陇西。官家亲命倒还是一部分,只不过时间赶得紧,唯恐逾期罢了。陇南有山地,名秦岭。《山居秋暝》如是道“空山新雨,天气晚秋”,如今景致,也算是所言非虚,名副其实。

南面不远处便是郡守府,门处已有人迎他。傅乔下了马,牵过去栓在桩上并和周围人打了照面。进了内院,奏事掾史为傅乔呈上上任主事簿子,并在旁候着。

备注:【1】栏头:宋代政府所设专司收税的税务官,由于男性栏头对女性收税有所不便,顾而还出现了女栏头。此后文章中若再有应用则不消赘述。

【2】诗句杜撰,无从考究。如有平仄或押韵等语病还望谅解。

【3】鬼市子参考取自《东京梦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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