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森林

电子表滴滴答答，今天的夕阳和昨天的没什么两样。

陈余一直在家装死，不给学校回话，也不跟罗浦豪讲话。

谁都撬不开他的嘴，饭灌不进去，水勉强沾湿了嘴皮子。陈余就安静地充当一个让人费心的背景板。

竟然还伏在茶几上一笔一划地写读书笔记，罗浦豪觉得这人脑子被他哥管得坏掉了。

陈余在书房看到了那本未修订的合札，整齐地叠落，有一篇没入选，被安放在笔下。

还是在临江写的：

“哥哥的皮肤像没有壳的河蚌，是世界上唯一的美人鱼吗？

裤子融化了。我溺水了。”

这一段被红笔圈起来，楼听遒劲的字批注：说什么呢？

陈余看了会儿，手指在“哥哥”二字上停留，急匆匆地掉了几滴眼泪。

然后轻手轻脚地猫回沙发，垂着眼皮发呆，一声不响。

直到最后，精力化为灰烬，陈余紧绷的身子沉在沙发的沟壑里。手里还攥着那扇海月壳，都快和人长一起了。

罗浦豪怀疑这东西来历不简单，拿在手里就能吸收日月精华，不吃不喝也顶饱。

实在分辨不出他是晕了还是终于睡着了，刚准备叫人，adair就带着几个拎着医药箱的护士冲进来，迅速在羸弱的手背上扎了静脉输液。

罗浦豪吓一跳，问这是什么？

白人护士专业地回答了一大串儿，根本听不懂，像天书。

罗浦豪不尴不尬地舔了一下牙，又坐回去，目不转睛地凝视陈余。

陈余的睡颜具象化后可以称作月亮。衰败的月亮，缓慢下沉的月亮。

再次加深固化了adair对chen的印象：孱弱漂亮的东方男孩。随时会昏迷的那种。

这片土地上的太阳照常东升西落，月亮却翘班了，阴蒙蒙的。

手机在耳边震了几下陈余就醒了，一觉睡得浑身冰凉，嗓子眼也灌了凉气。天已经黑透了。

做了很乱的梦，精疲力尽，什么也没记住。

罗浦豪还趴在沙发边，陈余一动他就又追着问饿不饿冷不冷？

陈余没睡醒，眯着眼看消息，瞳仁像冷冲出来的蜂蜜水。

把手机转到了罗浦豪面前，声音粘稠：“罗浦豪，李评章要和我见一面？”

罗浦豪咬着牙笑了，眉目清爽，五官鲜明，金属细碎地反光：“行啊，我也要和他见一面！”

见了面就要在李评章脸上砸四十万，然后再给他几拳，问问谁的爹更硬？

“他叫我一个人去。”

陈余低着头摆弄手机，罗浦豪想凑过去看看这孙子在放什么屁。

结果入目是另一个聊天界面——楼听还是没回，陈余也没再发消息。

很有眼力见儿的转移话题。

“他说在哪儿见，我陪你去。”

“我自己去。”

“哎呀，不行！李评章万一发疯乱咬人咋办！”

“……没事，他说在学校见面，有监控的，对吗？”

罗浦豪站起来俯视陈余，上下打量了个遍，在陈余身上盖了一层阴影，挡个严实。

文文弱弱，娇娇滴滴。最多能抗李评章两拳。

罗浦豪忽地跑进厨房，站在有序挂着的那排刀具里选了半天，最后把大马士革菜刀放在陈余面前。

通体漆黑，寒光森然，一点儿锈都没。

最重要的是体积不大，好藏。揣兜里不明显，神不知鬼不觉就带进校园里了。

陈余撑着下巴就笑：“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罗浦豪强硬地把刀放在了陈余外套兜里，还隔着衣服拍了拍。

“别让我担心，把他捅死了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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