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森林

临近十一点半两人才出门。

他们俩太久没进食，阿姨执意让陈余吃了块猪排，纯肉太顶了，顶得陈余胃痛，没吃几口就想吐，只能在阿姨慈爱的目光下就水梗着脖子咽。

罗浦豪倒是一点不嫌弃，吃了自己那块又收拾陈余剩的，挤了几滴菠萝汁在上面然后卷着果肉吃。

还是没什么味儿，但是有点新奇。

夜色深沉，寂静汹涌。

黑车在空旷的马路上匀速行驶，陈余头靠着窗，静谧的眼里是罗浦豪在车窗上的倒影。

“啧，早知道带补色剂了，头发长得太快。”罗浦豪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摆弄自己骚包的头发，特别短，捋来捋去都没什么变化。

陈余转头细看了一下，根部已经长出来比指甲盖厚点的黑发了。

“你……眉毛上那个疼吗？”陈余盯久了，忽然冷不防开口，“我能摸摸吗？”

手已经贴上去了才问这话。

罗浦豪似乎没准备回答。

心正怦怦乱撞，脸颊迅速烫起来，头顶的灯是暖黄调，掩饰了他飘红的耳朵。

陈余的手好软，有点凉，有股很清新的草木香气。

像什么呢？西瓜挖净了瓤，只剩下那层翠衣，然后剁碎了码成整齐的小块儿放到冷冻层三天三夜。

就用很单调的玻璃碗铺了一层，晶莹剔透，戛玉敲冰。

十分钟的路程也就一坐之顷，车停稳在学校外二十米远的草地旁。

陈余一开车门迅速被潮闷湿热的空气裹挟，今晚的黑是特别的黑，一粒星子都没有，今晚的静是特别静，一点风声都没有。

罗浦豪突然摇下车窗，伸着脖子喊陈余。

他本来也没走出去几步，就站在原地等人说话。

罗浦豪打开车门大步流星地走过来，陈余立马撤远了几步，忙着说：“我自己进去。”

罗浦豪拽住人胳膊，站在他面前一言不发，太黑了，陈余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们面对面静默。

呼吸在逼仄的环境里对流。

久了，罗浦豪倏忽地拍了拍陈余的兜。里面安静地躺着把一触即发的革菜刀。

陈余在没有亮光造访的视线里点了点头，转身从学生通道刷脸入校。

李评章约他在艺术楼后面的林子里见，陈余方向感差得要命，凑合分得清上下前后，天又黑，开着导航打圈儿绕着转半天。

他无端想到了在老家的日子，那个叫半州县的地方，当地人称它为半城。也是这么黑、这么静，陈余初中放学晚，经常摸黑回家。

已经好多年没回去过了。他不出众不优秀，就凭借着楼听从小县城来到了toronto，真奇妙啊，命运被另一个人操纵——甚至是往特别好的方向发展，好到不敢想。

陈余又打开屏幕，哥哥……

楼听在返程的飞机上，上身赤裸，脏衣服被他很嫌弃地丢了，手臂重新包扎了一遍，出血太多，又麻又凉，使不上劲儿。

他累得有点动不了，一直没说话，两天两夜无休无眠，眼底布满血丝，舷窗外雷雨交加，电闪时恍若白昼。

和toronto挨着了，不出意外雨势会延过去，楼听攥了一下右手，在颤，可能要养上个半拉月。他这么估算。

归心似箭，楼听疲惫地想抱着他那个胆小怕打雷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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