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森林

罗浦豪刚谈一个周的恋爱就异地了。

总不能再跟着跑回国，上次他妈骂他有罗老头劝着，这次他自己都不好再提，容易把家搞散。

只能像望妻石一样望着手机等消息，给他发又长又短的可爱小狗视频。

陈余有一项超能力，看见狗就会开心，当狗开始跑他就开始笑，当狗开始打滚他就开始撒欢。

楼听觉得自己在他心里差不多就是一条狗，离得近就笑，跑远了立马哭给你看。

走出五米远，目光会追过来，走出十米远，眼眶会红，泪珠摇晃，再往外挪一步，可就掉下来了。

楼听哪是能被黏住的人，陈余的眼泪泛滥成灾，快把他淹死了。所以他只是轻轻地把陈余锁在家里，轻轻地站在湖边，轻轻地打电话办公。

陈余趴在落地窗前，脸和玻璃死贴着，有些变形。楼听的余光中，光可鉴人的玻璃随着陈余的一呼一吸白雾也忽起忽褪。正心无旁骛用眼神黏人。

楼听有些疲惫地笑了，在胶黏的目光中转了个身，忙不迭长吁一口气。

很不好，乱讲胡话，楼听试着联系心理医生，在那个有关陈余的分组里，医护相关人员的名字列了一大串儿。

又绕到树后面站了会儿，讲了几句电话楼听才发现这树叶是假的，物业煞费苦心地绑上绿油油的嫩叶，一场大雪把石榴树的老叶子全带走了，树干生硬衰败，挂着的绿就显得特别站不住脚。

楼听静了会儿，疲惫竟得到纾解，轻轻地想其实需要留白。

电话通完了，医生明天上门。楼听漫不经心地拢了拢风衣，自嘲地想到那么句话。

“每个家长都觉得自己太完美了，直到他们的孩子十六岁进监狱或怀孕。”

陈余怀不了孕，尚且还没进监狱，但估摸着是个小精神病跑不了了。拉扯一年又一年，怎么就在今年变成小疯子了呢？

他在树下抽了支烟，把烟头摁灭在假叶子上时抬眼朝落地窗那睬了睬，小孩儿不在。真好，真乖，真让哥哥喘口气儿。

所以他又抽了几支，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塑胶，滚烫的火星碾上去，叶子纹丝不动，连炭黑的印子都没留。

总不好一直躲着，《动物世界》也有放完的时候。

进屋时一把刀先冲了出来，把楼听那点倦意全惊没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反扣住那双手，锃亮的水果刀就别在了握刀的人脖子上。

是陈余，楼听松了腕子，也松了口气，起码不是他想的那种坏结果。

但面色很差，攒着眉头呵斥他：“干什么呢？玩刀弄枪的。”

陈余攥着刀冲到人身后四下张望，蓄势待发的样子，楼听见不得他搞危险行为，耐心快告罄了。

“扔了，我数三个数，3——”

“哥，楼秋生在哪？”

楼听骤时默了，巨大的无力感压过头顶，怒气里包含着更真的情绪。

是难过。

“小宝，刀，放下。”

陈余为难片刻，在这么左右摇摆的几秒里，楼听摸着自己的心，想跟他说抱歉，这个世界太烂了。

如果楼听展开双臂，陈余一定会在半秒内扑到怀里，眼睛也一定是湿漉漉亮晶晶的，但楼听没有。

所以是陈余扔了刀，从背后环住哥哥，抽抽噎噎地认错。

“对不起，哥哥，我就是怕他杀你……对不起，我不玩刀了。”

陈余浑身都疼，但他觉得真正的痛苦就在这儿站着，因为他亲眼看到楼听在哭。

他从来没想过哥会哭，他觉得他们俩至少是亲兄弟，因为他们的泪长得并无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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