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瓷娃娃
陈余发觉自己压根没机会长大，因为他就是楼听的一滴泪，他哭了，楼听一定是最先被打湿的那个人。
心理咨询的私密性到什么程度呢，就是楼听再三自证他就是陈余亲哥也不能在旁边坐着。所以他站在门外边，假装不经意地来回踱步。
陈余每个关节都酸痛，像落伍的雏雁往门缝那张望。心理医生色厉声荏，用又礼貌又严肃的语气打断他的目光，让他和自己换个方向坐。
这下陈余只能看医生和他那台笔记本电脑了。
是个长得很端正的男医生，只知道姓刘，穿衣打扮目测能去拍红十字公益宣传片，特正派。
先唠家常，没谁一上来就愿意抠伤疤流血给人看。
“小陈，外头那是谁？”
“我哥，楼听。”
“你哥对你好吗？”
陈余眯眼笑，眉目清爽，应道：“对我不好能请您来吗？”
医生一边敲字记档案一边对着屏幕乐，蓝光折进镜片里映得游刃有余。
又问道：“吃饭睡觉还好吗？”
陈余抱着自己细杆似的两条腿，眼神落在涂满碘伏的膝头，紫紫的惨惨的，老实回答：
“我哥说我吃饭跟要我的命似的，天天剩饭，要把我头拧下来直接往脖子里灌。”
说完了陈余笑了，医生也笑。楼听在门外听得不清不楚，同样勾起嘴角，脸色松软不少。
“睡觉么……我，可以自己睡，但是我爱跟我哥挨着睡。”
刘医生眼底挑异色，但很快被职业素养压下去，假装不经意地提起来：“你哥二十八了吧，你没有嫂子？”
陈余的心跳漏了一拍，浑身轻飘飘，屏着气抠自己伤口附近一圈的新肉。
不碰还好，一碰就痒了。
“我哥，二十七呢，过了年才刚二十七。”
看他意兴阑珊，刘医生的笑里掺了几分自信，徐徐又进一步。
“小陈，你知道你哥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吗？”
陈余的目光没法再安卧在膝头了，抬起下巴直勾勾和人对视，声音很脆，跟碎玉乱珠似的往外倒字：
“我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您问他去呀？”
刘医生的笑还没凉在嘴边，扫视陈余裸露皮肤上林林总总的伤疤，觉得这就是有钱人家的瓷娃娃，看着娇贵，其实敲人邦疼。
继续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看他无精打采的蔫样儿，话头又踩回刀刃上。
“楼秋生是你什么人？”
陈余凝住神，心跳声突然很尖锐，大喘几口气才找回目光里的焦距。
“继父。”
“继父和你母亲关系怎么样？”
妈妈……妈妈……
陈余瑟缩在椅子上，食指无助地抠烂了刚结薄痂的伤口，眼里的焦距彻底散了，慌不择路地从视线里寻找那把反光的救命稻草。
但是都没有，刀全被楼听藏起来了，而他，仍然凝固在座椅上动弹不得。
找不到救命稻草时他就找哥哥，但楼听也不在。
“陈余，请作答。”
话音刚落，楼听一踹门就进来了，声音高得宛如在撑腰。
“有什么你问我，别为难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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