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绝境求生（一）
第一部北赵风云第三十三章绝境求生（一）
清晨的阳光穿透云层，天色方由暗转亮，而赵俊住处，同往日一样，车马小厮前后簇拥。赵俊穿得一身光亮，笑吟吟的打着揖，登上一辆颇显气派的马车。
赵俊方去不久，赵恢便听得房外一阵整齐却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不必多想，此番又是楚人派来的“说客”。
“赵君可曾醒否？”掩上的房门被轻轻推开，却见曲伯领着小厮，笑吟吟的走入屋内，他此番所携的金银珠宝，较之前日，足足多了十倍有余。赵恢看着这满目璀璨的珠宝，心中极为厌恶。
曲伯见得赵恢，笑道：“丞相与慕涵小姐已结连理，为贺此幸事，丞相特在太和殿备好酒宴，诚邀赵君前往！”言讫，老人微笑着，向着赵恢深深一揖。
赵恢脸色浓郁，冰冷道：“世事沧桑，风云变幻，赵恢久郁成疾，恕难从命！”
曲伯笑道：“陛下诏书已下，正式册封赵俊为大楚国归义侯，并将会稽城外良田千亩赐给赵侯。归义侯感激不尽，特往丞相处答谢！”
“想不到兄长摇尾乞怜竟至如此之境！”赵恢暗骂。会稽城靠近南楚国国都建康，将兄长至于此境，显然是对其心存戒备，名为册封，实则监禁！而使赵恢颇为惊奇的是，平日心高气傲的兄长，竟甘受此辱！
老人慈祥的笑着，令小厮打开礼盒，其中罕见的金银珠宝琳琅满目，散发出的光亮似乎要把整个小屋照亮。大多是江南罕见的珍珠玉器，还有许多珍品，赵恢甚至未曾见识。
曲伯笑道：“陛下还有一诏，册封赵侯为大楚国扬州牧，兼领寿春太守，封忠勇候，并赏良田万亩，车马千匹！”说毕，从袖中掏出一道金光闪闪的圣旨，恭恭敬敬的递与赵恢：“陛下诏书在此，请忠勇候过目！”
“败军之将，亡国之臣，岂敢受萧公如此大恩？”赵恢肃然答道。他这番言语，着实将曲伯吓出冷汗，因为“萧公”二字，却是所指南楚国皇帝萧统！
曲伯见赵恢神情决绝，不容分说，亦不再有言语，打个喏，拜辞而去。
恰至正午之时，竟来了数十名小厮，忙忙碌碌忙乎一阵，未几，竟备上了一桌极为丰盛的饭菜。赵恢正惊异之时，小厮笑道：“丞相夫人要与忠勇候共进午餐！”
“丞相夫人？”赵恢陷入一阵茫然，他思索片刻，忽而跌坐椅上，“丞相夫人，可指的是慕涵？”他面色慌张，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小厮们微微一揖，备罢午饭即退出小屋。未几，一阵轻盈的步伐声如婉转动人的仙乐，和着暖暖的春风，飘入赵恢耳间。却见赵慕涵身着一袭红衣，头戴一根玉簪，缓缓踏入屋内，见着赵恢，微微鞠了一躬。
兄妹二人久未相逢，如今相见，已是世事沧桑，山河破碎。赵恢眼角之中微微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旋转，哽咽道：“赵恢无能，使霜妍落得如此之境！”
“兄长何出此言！”慕涵扶着赵恢入座，握着他那只冰冷的手，道：“兵败势危，江山易色，绝非兄长之过也！”言讫，慕涵露出浅浅的微笑，指着满桌的饭菜，道：“我令庖人做了些好菜，权且当我兄妹二人小聚一番！”她端起酒杯，轻轻的抿下一小口。对于慕涵今日之举，赵恢暗暗惊奇，他放眼望去，见四处皆是楚国侍卫，小厮，见悟慕涵有言不便明说。他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过半晌，慕涵双颊泛出了几点红晕，宛如殷虹的夕阳，颇有几分美艳。她回顾屋外伫立着的侍卫，小厮，笑道：“我与兄长叙旧，尔等暂且退下！”
“夫人！”一名戴甲侍卫拱手答道：“末将奉丞相之令保全夫人安危，不得远离！”
“是何言也！”慕涵佯装恼怒，瞪起双眸，拍打着桌子：“吾与兄长叙旧，岂会有所闪失？我方入相府，汝等便敢违抗吾言，莫非要吾禀告丞相？”
侍卫们面面相觑，又见慕涵一脸恼怒之色，亦不敢多言。互相扫视一番，即作揖离去。
慕涵注视着赵恢，轻声道：“昨夜谢沁府上来了一名楚国要员，谢沁设宴款待，二人饮酒半晌，直至深夜。谢沁只道我已睡熟，故而言出了一件要事！”慕涵言讫，四处打量一番，确认见侍卫皆已远去。
赵恢置下手中杯碗：“二人所议何事？”
慕涵道：“来使乃是南楚国皇亲，萧统，萧纲之侄，名唤萧轩。此番至此，乃是奉萧统之令，吊唁亡故的士卒。”
“吊唁士卒？”赵恢疑惑的重复。
慕涵点着头：“依萧轩之言，赵楚两国交战多时，埋尸沙场之人不计其数。萧统怜其为国捐躯，故而使萧轩代己，吊慰英烈！依萧轩之言，萧统已是老病缠身，不能亲临洛阳了！”她言语之后，扫视着窗外四处，见没有他人，便渐渐放下心来：“萧统之意，是要在洛阳举行一场声势浩大的祭祀大典！
赵恢搓动着双手道：“吊唁一事，谢沁如何安排？”
“远非如此之易！”慕涵望着杯中晶莹剔透的酒水，轻声嘀咕道：“萧轩由建康启程，赶赴洛阳，沿途之中，多番遭逢复赵反楚的义士，而萧轩本人，也险些丧命。”
赵恢略感欣慰，抚掌道：“忠勇之士如此之多，何愁大赵社稷不能幽而复明！”
慕涵道：“萧轩直言，倘若在大典上，刺客突现，却又如之奈何？他言下之意，便是要谢沁多借护卫，以保证祭祀大典顺利进行！”
赵恢思忖须臾，低声道：“连日以来，中原乱兵不止，狼烟四起。多地反楚复赵之义士皆揭竿而起，尤以洛阳为甚！吾料楚军在洛阳所驻兵马不超过万余，要顾及虎牢，武关等数个关隘。若依萧轩之意，兵马人手自然是捉襟见肘！”
“谢沁正是此意！”慕涵的双眸如明亮的宝石，仿佛闪烁出点点莹光：“萧轩却是不依。他与谢沁争执多时，不但要谢沁在大典上多派人，还要他提前数日，派人在洛阳城外四处搜寻，以防有人搅乱大典！”
赵恢已经渐渐明了慕涵之意，心中逐渐燃起丝丝冀望：“谢沁之意如何？”
“谢沁执拗不过，最终依了萧轩之言！大典当日，看守兄长的楚军，会渐渐减少！”她将兄长的手握得更紧了，眼眶中投出希望的目光：“昨夜我与谢沁请求，道吾等即将远去江南，不知何时才能重归故国！望临行之前，可让吾等赵氏宗族再祭奠一次太庙！兄长，可曾记得太庙之中，有一条秘道？”
赵恢如何能忘？太庙四处，古木参天，郁郁苍苍。太庙红墙碧瓦，巍峨辉煌。庙堂正中，摆着大赵历代先皇的灵位，而庙堂左侧，有一条狭小弯延的秘道。这是北赵国开国先祖，为防洛阳城被四面围困，使诸多匠人日夜建造，修缮而成的一条秘道。赵恢记得，幼时与兄妹玩耍时，曾踏入过此。秘道曲折，可直通兖州一带，过了兖州，即是黄河啦！
倘若真如慕涵所言，告慰太庙那日，想必不会有太多看守。凭自己这身武艺，纵使空手击杀数个楚军壮士，也是绝然不在话下的。不过，一但由秘道逃离洛阳，慕涵等人岂非危在旦夕？
赵恢一脸犹豫，吞吞吐吐的道出自己心中所虑。谁知慕涵听罢，莞尔一笑：“兄长可算得糊涂一时啦！楚人虽侵吾河山，毕竟民心未宁，暴乱叠起。萧统谢沁欲使中原安宁，众人臣服，绝然是要营造出一番楚赵两家消除隔阂，和睦相处的假象，倘若当真对慕涵不利，谢沁苦心经营的假象，岂不毁于一旦？”
赵恢赞许道：“霜妍之言极是！为兄真是一时愚昧。”慕涵褪去笑容，双颊中散出忧虑：“吾还听得萧轩之言，祭祀前日，谢沁将大宴群臣，席上会宣读萧统诏书，正式册封元俏兄长为归义侯，弘德兄长为忠勇候。吾知弘德兄长必然不屑于楚人册封，然而此事事关重大，委屈兄长假意顺从一时。兄长越是佯装心如死灰，无有二意，楚人戒备越会稍加解除，如此，方能保证兄长顺利脱逃啊！”
赵恢思付须臾，朝着慕涵微微一笑：“小妹无需忧虑，为大赵社稷，赵恢权且违心一回！”
果如慕涵所言，赵恢的“护卫”日渐减少。而洛阳皇城每处大殿中，皆是戒备森严，侍卫重重。城郊的楚军甲士更是不可计数，照此而看，谢沁确欲在洛阳城郊进行大典。
赵恢心中一颤，只求上苍保佑，能使大赵社稷幽而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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