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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权

第三十四章 绝境求生(二)

第一部北赵风云第三十四章绝境求生(二)

兄长赵俊还是如同往日一般,日升而出,日落而归。绫罗绸缎遍身,朱缨宝饰琳琅。小厮们前呼后拥,侍卫们寸步不离。而兄长本人也是日日红光焕发,精神抖擞,欣然赴楚人之邀。如此声势,几乎如同谢沁的“座上之宾”一般。

赵恢细心观察数日,发觉自己的“贴身护卫”每隔三五日一换,每日保持在五六名左右。此等护卫,看似虎背熊腰,微风凛凛,然而赵恢深觉,只须给自己一柄剑,凭着这身武艺,击杀这五六人是全然不在话下的。

这日清晨,日上云端,金黄的彤阳闪下道道光彩,给四周浓郁的草木镀上了一层金色。

楚人的看护不算森严,赵恢可自由的在花园中走动。紧随其后的,是六名戴甲侍卫。赵恢见得其中一人,一抹玉面朱唇,一双柳目星眉。轮廓之间,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英气。行走之时,健步如飞,雄伟非常。赵恢越看那人,越觉几分似曾相识之感。

“丞相请赵侯明日黄昏之时往太和殿赴宴!次日,赵侯告慰太庙后收拾行装,随大军一同回京面见圣上!”那人面色凝重,向着赵恢一揖。

“霜妍之言果然不差!”一股喜悦之情在赵恢心底流动。他淡然一笑:“赵恢身体有恙,不便前往!”言讫,视线扫向不远处的一片花丛。

“雍王!”那名英俊的侍卫忽然喊了一声,一股暖流登时涌上赵恢心头。赵恢立时将目光扫向眼前这名侍卫,颇显茫然:“汝是?”

侍卫一双眸子在四周旋转片刻,低声道:“事关重要,请雍王借一步说话!”言讫,侍卫蹿动步伐,疾速走向院中一处僻静之所。赵恢颇感疑虑,略思须臾,快步紧随其后。

“雍王!”那侍卫摘下头盔,朝着赵恢深深一揖。赵恢猛然一惊,他的双手略微有些颤动,紧紧揽住那侍卫的双肩:“山行将军!”不错,那人正是李运!

当日,李运奉赵俊之令,率军增援宛城,不意半道中伏,陷入楚军重围之中。情急之时,李运心腹侍卫与其更换装束,故而楚人只道李运是一名普通士卒,未有防范。机缘巧合之下,李运被派为赵恢之“贴身护卫”。

李运指着身后数名士卒,道:“这几名将士,乃是末将心腹,誓死效忠大赵!”士卒们向着赵恢行了一个简洁有力的军礼,轻声道:“雍王!”

“赵恢在此谢过列位弟兄!”赵恢还了一礼,他的声音略带哽咽。

“末将前日见过霜妍公主,雍王之策,末将已然知晓。”他挪动身子,朝着赵恢贴近几步,从怀中掏出一柄短剑:“雍王权且收下这柄兵刃,紧要之时,或可助雍王一臂之力!”赵恢接过短剑,扫视一番。此剑虽算不上什么上好的兵刃,然而在紧急关头,击杀敌人,却也还是能凑合的。如此以来,自己便算是有了兵刃。

“楚军形势如何?为何四周看护如此之少?”赵恢问道。李运将现下时局一一道出。

自北赵国都失守,中原陷落,月余光景,昔日富裕广袤的中原大地已是生灵涂炭,满目疮痍。盗贼流窜各地,四处烧杀抢掠,中原大地那些本是富饶,安详的村庄也变得破败不堪。失去丈夫与孩子的老妪坐在村头日夜号泣,面色饥黄的少妇抱着形如枯槁的孩童无助的奢望着丈夫的归来。每日因战乱,饥荒而死的人不可计数。为求生计的百姓不得已以树皮,草根为生,更有甚者,在荒远的村落,易子而食的现象时有发生。

中原各地出现的“反楚军团”多如牛毛,规模大的有万余人,小的军团也聚集了成百上千,大多在洛阳周边城镇周边流窜。白天,他们抢劫来往的商人,马夫;深夜,他们穿行在楚国的军营四周。袭击军士,焚烧粮草,毁坏驿道,恼得楚国大员们心神不安。因而,谢沁出动近万精锐甲士,在洛阳四周昼夜巡查,却也是收效甚微。

时局远非如此。崔秦在黄河沿岸集结了二十余万大军,战马嘶鸣,兵戈霍霍。据悉,崔秦令军中司马拟好了“伐楚文书”,使人传至中原各处。部分已然降楚的将军,刺史,接得文书之后,发尽上冠,暗自立誓,欲重复大赵社稷。谢沁勉强拼凑了一支近十五万人的杂兵,令谢政为统帅,驻扎兖州,以御崔秦。

赵恢一针见血地提出:“中原如此丧乱,为何楚国朝廷毫无动静?”

李运颇冀希望:“萧统病重,数月之间鲜少临朝,朝廷大权几乎落在萧纲之手。而那荆王萧纲,深嫉谢沁立如此大功,四处作梗,不派兵增援不说,尚且无端苛扣军粮。楚军军中,咒骂唾弃之声源源不绝。”

“萧纲谢沁之争,早已在军中传得沸沸扬扬。”末了,李运补充了一句。

“不错,只要吾等渡了黄河,与崔秦合兵一处,趁楚国有变,反攻中原,何愁大赵社稷不复!”赵恢思及此处,一道暖流登时包围全身,一种莫名的畅快在心底彻底蔓延开来。

李运俊俏英气的脸庞蓦然显现一阵凝肃的神色,两道半弯着的柳眉轻轻颤动:“恕末将直言,明夜之宴,干系大赵社稷存亡,望雍王违心一回,假意顺从楚人。待得那日祭祀之时,末将亲自护送雍王出城!”

赵恢眼轮中闪烁了几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他右手轻拍着李运的肩膀,道:“山行尽管宽心!赵恢绝不辱没诸位弟兄殷切之盼!”

“今日交谈甚久,恐惹楚人生疑,请雍王早日回府歇息!”言讫,李运恭敬的摊开手掌,示意请赵恢回府。

赵恢迈开步伐,行得数步,忽而回顾李运:“卿与霜妍公主有连理之约,如今遭逢变故,霜妍屈身侍楚,是赵氏有负于卿!”

两行热泪在李运眼中流动,他咽下悲戚,强自镇定:“为国家社稷,末将万死不辞!”

暮色暗淡,残阳似血。整个洛阳城像是披上了蝉翼般的金纱,太和殿内,不时飘来的阵阵欢腾的赵国宫乐,与四周这一番肃杀凄婉的景致形成强烈反差。

赵恢披着一件墨绿色的长袍,在三五小厮,侍卫的簇拥之下,踏入太和殿内。

今晚的宴会空前盛大,里里外外皆是来回奔波的小厮与庖人,楚国侍卫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倾力巡视着太和殿及四周庭院的每一处角落。太和殿内,几乎聚满了此番出征的所有南楚国大员,以及投降楚国的北赵文武。在侍者的指引下,赵恢于左侧首位入座。

只见主座之上,谢沁一缕红袍,爬满老年斑的手中端着一支溢满酒水的银杯,花白的长须掩盖不住那微含喜悦的笑容。他一面说笑,一面应酬着来来往往敬酒寒暄的大臣。谢沁身旁一人身材雄伟,双臂粗壮有力,在火烛的照耀下,古铜色的肤色熠熠闪烁。凭着多年行军积累下的经验,赵恢断定此人也是个征战沙场多年的将领。细细观此人装束,座次,赵恢估摸这人必是楚国朝廷要员,莫不是霜妍所谓的萧轩?赵恢心中暗暗估摸。

谢沁见赵恢走入大殿,远远朝着赵恢露出慈祥和蔼的笑容。“容忍片刻,以候时机!”赵恢心中默念道。他遥远向着谢沁略一抱拳施礼,谢沁大喜。

待得众位坐定,宫女们迈着轻盈的步伐,整齐有序的踏入大殿,给在座的每一个人递上丰盛的菜肴和香醇的酒水。赵恢瞥得兄长赵俊,见他面露红光,笑嘻嘻的向正对面的袁恺言语寒暄,老袁恺半眯着眼,一双眼珠不住的扫视着,目光根本未在赵俊身上停留片刻!

“中原大定,四海安康,陛下甚是欣慰,特遣前将军萧轩为使,一是吊唁祭奠为国捐弃的英魂,其二,则要宣读陛下圣谕!”谢沁笑着宣布道。

“中原得定,四海升平,此皆托陛下之洪福也!”殿上齐声附和的声音此起彼伏,赵恢也随着众人,违心的符合着。

谢沁令小厮满上一壶酒,谢沁端起酒杯,笑道:“此酒乃是大楚皇室珍藏,味道香醇,实属佳酿。陛下见中原大定,特将宫中珍酿赐予吾等,请诸公品尝!”言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赵恢颇显疑虑的抿了一口,却觉从未有过的甘甜可口,竟情不自禁的将酒一饮而尽,登时感到周身上下无比之舒畅!他久历四方,如此美酒却从未饮过。

忽而鼓乐之声骤止,谢沁放下酒杯,笑道:“请天使宣读圣旨!”言讫,向萧轩稍稍作揖。

萧轩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诏书,依照诏书所言,高声诵道:“中原已定,四海升平,朕心甚慰!”他略停片刻,将手中的诏书微微垂下,扫视着殿中诸位,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陛下有诏,故赵文武弃暗投明,皆有重赏!”话音刚落,萧轩又扬起诏书,念道:

“故赵司徒田禄,劝降有功,大义凛然,拜田禄为宜阳候,赏黄金万两;其子田常为宛城太守!”

回音尚在太和殿中飘荡,却见田禄已叩谢在地!暗黄的脸上绽出一道笑容,雪白的长须随风飘动:“臣田禄叩谢圣恩,万岁,万岁,万万岁!”田常亦在父亲左侧跪下,向着萧轩叩头不止。

“无耻老贼!”赵恢在心底怒吼。一双充满血丝的眸子斜斜的扫视着田禄,心底一股怒火奔腾不息。

见着田禄如此卑躬屈膝,萧轩不觉精神大振。那张冷峻雄武的脸上,露出一阵得意的微笑。他提高嗓门,高声念道:“故赵禁军统领李彪,弃暗投明,献城有功,封屯骑校尉!其亡兄李虎,勇猛非常,追赠雄武侯!”

李彪因被赵恢削去了鼻子,故而戴上一具黑色的面罩。他听得圣谕,极力挤下数滴闪烁着的泪珠,发出一阵哽咽悲鸣的语调:“臣替亡兄李虎,叩谢吾皇圣恩!”

约莫半个时辰,北赵国文武封赏将毕,萧轩续道:“陛下有旨,归义侯赵俊,深明大义,迎官军进城,使洛阳黎庶免遭生灵涂炭之厄运。特加封归义侯为会稽太守,赏良田千亩!”

赵俊听罢,晃晃悠悠的从席中而起,行至萧轩脚下,叩首拜谢。赵恢看得分明,兄长虽方过而立,然而已是须发花白。那张沧桑的面容,隐约划过几道浅浅的泪痕。

“赵俊叩谢吾皇圣恩!”赵俊伏地叩首,他的声音颤动不止,悲戚之情显现无遗!此时,听得萧轩怪声怪气道:“洛阳黎庶得以保全,全赖归义侯深明大义!”殿中各路楚国要员顷刻间哄堂大笑。

赵恢气得双唇打颤,一双拳头握得甚紧。往日盛及天下,万国来朝的大赵已然不复存在;昔日君临天下的大赵天子,如今竟成了这般奸佞之徒的玩乐对象;还有这大赵文武,各路将军文士,日后却要苟且江南,寄楚人篱下!思及此处,赵恢心头怒火灼烧,悲愤之情从中而来!

“赵恢听诏!”萧轩抖了抖衣袖:“故赵雍王赵恢,用兵如神,深通韬略,陛下甚嘉赵恢之胆识,才学,拜赵恢为扬州牧,兼领寿春太守,封忠勇候,并赏良田万亩,车马千匹!”

赵恢面不改色,神情一如往日。他直起身子,行至谢沁正前,略一抱拳:“赵恢无心入仕,只求归隐山田。”

赵恢此言,恰似一记闷雷,在场诸位听罢,酒却醒了一半。萧轩双眉骤起,愤怒之情尽显。伏倒在地的赵俊更是胆战心惊,斜着眼,扫视着赵恢。

谢沁饮下一口烈酒,苍老的面庞浮现一缕向往的微笑:“归隐山田,老朽余生之愿也!弘德如此洒脱,老朽深以为敬!众位,满饮此杯!”

宫乐歌舞之声霎时响起,太和殿内,筹光交错,交杯换盏。此时赵恢心中百感交集,无以言喻。思及次日或将逃脱洛阳,奔往幽州,兴复中原之业似有所成,内心一股希望之火却又燃起。只是,今晚这酒太醇,太烈,他方饮了数杯,便觉头昏目眩,醉意袭上。乍看兄长,也是酒上心头,醉意甚深。好在有李运,破虏搀扶,他与兄长才跌跌撞撞的返回泰康居。今夜,他精疲力竭,加之浓浓醉意,见到屋内的大床,便一头栽倒下去,呼呼大睡!自两国交兵之始,赵恢从未如今夜一般,睡过如此安稳的觉。

深夜之时,天色略显灰蒙,漆黑笼罩了整个大地。蓦地,泰康居内,散出浓浓的黑烟,雄雄灼起的火焰染红了漆黑的天际。红色的烈火如一条凶猛的恶龙,无情的吞噬着这座狭小的庭院,直至泰康居中的一切都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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