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变岁月之布衣天子

此时，已经到了更始帝二年（公元24年）的五月，正是炎炎夏日。

此时，正如刘秀所预料的那样，全国各地并没有太平，各地的局势，依然是十分紧张、火热。

全国局势，较去年更始帝元年（公元23年）十月，大司马刘秀抚巡河北之时，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最大的变化，恐怕就是更始帝的大汉朝廷，已经渐渐地丧失了他们的控制力和影响力。

无论是南北方向的郡县封国，还是东西方向的郡县封国，更始大汉朝廷的号召力，也是越发地削弱。

已经没有多少势力，依然愿意把玄汉王朝看在眼里，依然把玄汉王朝当做天下共主。

西京长安的更始玄汉王朝，虽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实力依然不可小觑，但已经无法对天下人发号施令，一呼百应了。

全国各地的割据势力，趁着更始帝朝廷的影响力逐渐削弱，纷纷崛起。

河北地区，虽然邯郸刘子舆（王郎）的赵汉朝廷已经被刘秀平定，但樊崇赤眉、铜马、刘秀三股势力，依然对峙，雄踞河北；

西南地区，公孙述的成家集团，在西南蜀地割据称雄，威震一方；

西部地区，以窦融为代表的窦氏家族，隗氏家族，也在张大自己的影响，扩充自己的实力，欲与天下豪杰争雄。

其他地区，影响不甚巨大的地方豪族势力，也在蠢蠢欲动，伺机争夺地盘，图谋分得一瓢羹。

而西京长安的更始朝廷，却是越发混乱混沌，长安三辅，动荡不安，京城内外，盗贼横行，百姓忧虑不安。

全国各股强势的实力集团，更是把玄汉王朝所占据的关中诸地、西京长安、东京洛阳、南阳郡、荆州等地，看做了一块快肥肉，膏腴之地，觊觎着它们的肥美，对它们虎视眈眈，都想咬上一口。

眼见全国豪强割据，玄汉王朝君臣争权夺利，虐待百姓，国事是如此的混乱不堪，无可救药，玄汉王朝的有识之士，无不哀婉叹息，痛惜不止。

玄汉王朝的仁人志士，只有眼睁睁看着，掌控国家最高权利，垄断朝廷最多资源，拿着一把天牌，唯我独尊的更始帝君臣，不识时务，自以为是地，活活把一盘大好的赢局，变得没有生机，毫无赢面之势。

远在河北的大司马刘秀，眼见玄汉王朝的窘迫局势，心里矛盾重重，常常忧心忡忡、痛心疾首地对亲信部属冯异、邓禹说道:

“诸君:

现今的朝廷局势，如此危急，朝廷君臣却置若罔闻，令人惊诧不安。

即使我再有能力，陛下不肯用我，我心有余而力不足，远水难救近火，也无法扭转朝廷的颓势啊！

何况，陛下和朝廷大臣，还在猜忌着我，处处防着我刘秀，我能够怎么样呢？

我能够回京吗？

谁不知道，我回到京师，只有死路一条，更不用说，匡救时弊了。

我还能够怎么样呢？那些贤良士大夫们，怎么能够责备我刘秀，不关心朝廷时事呢？”

主簿冯异、将军邓禹等亲信部属，都非常清楚刘秀的那种矛盾心理，急忙劝说刘秀，打消回京的心思，一心一意地经营河北。

刘秀认为有理，非常赞许。

也许从另一方面说，从心底里，刘秀甚至希望，西京长安，出现这样的场景，才能够乱中取胜。

然而，窘迫河北的局势，赤眉、铜马的严重威胁，已经摆在了刘秀及其亲信部属的面前。

萧王刘秀，及其亲信部属，也不得不慎重应对，早寻对策，以防不测。

夜里，由故赵王王宫的温明殿改建而成的萧王府里，灯火通明，戒备森严。

萧王刘秀，正在召集冯异、邓禹、朱浮等亲信部属、将领官吏，商议对策。

此刻，摆在萧王刘秀面前，最为紧迫的任务，就是赶在更始帝任命的官员、使节到来之前，掌控河北局势，尽快、尽早地恢复和稳定河北诸郡的社会秩序，铲平河北割据势力，进一步巩固萧王刘秀在河北地区的影响力。

“诸君:

本王已经向陛下上书，请求暂缓回京。

陛下派遣的使节、官员，即将到河北上任。留给本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速战速决，尽快解决才行。

请问诸君，你们有什么指教本王的，本王将恭恭敬敬地接受，感激不尽。”

刘秀忍住晚上的燥热天气，开门见山地对自己的亲信部属们说道。

“萧王殿下:

末将以为，你与西京长安的皇帝陛下，实际上早已经势不两立，早晚总会有摊牌的一天。

如果萧王殿下，被陛下的圣旨一味左右，恐怕就会失去先机，陷入被动地位。

末将以为，萧王殿下不如抗拒圣旨的指使，早作预防准备，以为万全之策。”

将军邓禹，率先建议刘秀道。

“邓将军言之有理。

萧王殿下，冯异私下以为，当前最紧迫的任务，就是要先发制人，打乱他们的部署。

如此的话，才能够未来在与长安皇帝陛下摊牌之时，以及同其他强大势力的斗争中，占得先机，占据有利的战略地位。

免得到时候陷入被动，顾此失彼，受到掣肘。”冯异也建议先发制人，不接受更始帝的旨意。

“多谢仲华老弟，多谢公孙兄弟。

诸君，本王已经有了主张。只有先发制人，不受人掣肘，才有本王的一线生机。

本王十分清楚，这件事情，事关本王生死，本王不得不早作防备，以免受制于人。”

刘秀也赞同邓禹、冯异的意见，决定直截了当，拒绝接受更始帝的圣旨。

“萧王殿下:

属下以为，如果殿下拒绝回京复命，必将与长安皇帝处于对立的地位。

所以，萧王殿下受到的压力，必将陡升，又会多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所以，我们必须先发制人，率先清除长安皇帝留存在河北的强大力量。

然后，我们再努力进取，清除铜马、赤眉等流民势力。如此，先后、主次分明，我们才能够立于不败之地，预防长安方面的不测。”

大师兄大司马护军朱祐，老谋深算，也建议刘秀道。

“大师兄真是本王的张良萧何，一语中的，本王也正有此意，我们就照此办理。

只有稳定我们的内部，才能够一致对外，完成我们复兴汉室的大业。

当初在宛城之时，绿林三部兄弟，仗恃他们三部的势力强大，威慑宗室，已经捡了一次落地桃子，让我们狼狈不堪，差点全军覆灭。

本王今非昔比，岂能够让悲剧重演呢？诸君有没有信心？”刘秀拍板道。

“萧王殿下英明！萧王殿下，我们很有信心！我们定当辅佐萧王，建立盖世功业，名垂青史。”

诸将宣誓承诺道。

自此，刘秀当前首当其冲、肃清内部的大计，已经正式确定。

“诸君:

我们心里都应该十分清楚，这些至关重要的秘计，事关我们的生死，绝对不是一帆风顺，能够轻易实现的。

我们必须时刻警惕，否则秘计泄露，就会功亏一篑，前功尽弃，招来杀身之祸，乃至覆灭的命运。

请诸君千万千万，不要泄露，一定谨慎行事，以免功亏一篑，全军覆灭！”刘秀面色肃穆，慎重其事地叮嘱诸将道。

“萧王殿下放心！

我们对天发誓，定当死守秘密，否则天诛地灭，人神共弃！”诸将再次发誓道。

的的确确，当时有碍于刘秀实现这一自保战略的，除了更始玄汉王朝派往河北的军队外，在河北地区活动的诸多流民队伍，铜马、赤眉等变民集团，都是刘秀面临的最大威胁，绝对不能够掉以轻心。

这些流民势力，不仅数量众多，力量强大，而且对刘秀辛辛苦苦占领的郡县，虎视眈眈，渴望争夺，攫为己有，威胁巨大。

虽然不久，河北诸郡县封国的形势，开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刘秀面临的压力陡然加剧，对刘秀产生了诸多不利的影响和掣肘，考验着刘秀既定战略的成色和成败。

但总的趋势，还是朝着刘秀与部属预先研判的方向发展，刘秀不至于四顾茫然，束手无策。

此时，刘秀面临的最大威胁，就是玄汉更始帝刘玄任命的幽州牧（州长）苗曾等官员，已经快马加鞭，到了无终（幽州治所，今北京密云县）上任。

幽州牧苗曾等官员，已经开始按照更始帝的旨意，对幽州牧下属的郡县，发号施令。

而玄汉更始帝刘玄任命派遣的上谷郡韦顺、渔阳郡太守蔡充两人，也已经带领随从官员，分别到了上谷郡、渔阳郡的附近，正在准备前去上谷郡、渔阳郡赴任，并策划接受上谷郡耿况、渔阳郡彭宠的太守权力。

萧王刘秀，发号施令、号令河北郡国的权威，转眼之间，就将转移消失。

刘秀得到消息，吃惊不已，非常担心忧虑，对侍卫都管刘安说道:

“哎呀，刘安哥，陛下派遣的使节官员，怎么来得这样快呢？

如果幽州牧，上谷郡、渔阳郡首长之位失手，本王经过千辛万苦的努力，才逐步收服和掌控的河北郡县，不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脱出本王的掌控范围了吗？

本王怎么能够，让这样的悲剧发生，受制于人呢？必须立即采取果断行动，掌控权利才行！”

侍卫都管刘安说道:

“大王忧虑得对，如今形势危急，大王还是找人好好商议一下，立即行动为好。”

刘秀认为很对，急忙对侍卫都管刘安说道:

“刘安啊，你说得很对。

当初，在讨伐邯郸刘子舆的战事中，我们所属大军，经历了接连不断的连续消耗。

所以，本王非常清楚，我们的军力，表面上数量十分庞大，实际上的精锐部队，也不过只有十多万人。

更为严峻的是，因幽州牧苗曾，上谷郡韦顺、渔阳郡太守蔡充两人的即将到任，让上谷太守耿况、渔阳太守彭宠两位倾向本王的大人，处于了观望犹豫之中。

本王最为倚重的上谷、渔阳官员，已经心怀犹疑，密切地注视着本王的动向和局势的发展变化。

本王十分清楚，自己此时，实际上已经出于了一种十分困难的处境之中，有一种进退维谷的感觉。

本王怎么能够不保持警惕，迅速行动呢？

事不宜迟，你速去邀请冯异、邓禹、朱浮、朱祐诸位大人，到王府议事。”

刘安见刘秀着急，急忙出去，传达萧王的命令。

那时，不仅仅是更始帝任命的官员，已经陆陆续续到河北就任。

而且，更始帝派来支援河北战事的玄汉将领，尚书令谢躬以及他部下统领的七位将军，依然重兵驻扎在邯郸城里。

尚书令谢躬统领的六部汉军与刘秀的直属军队分城而居，形成了一种对立、对峙的形势。

刘秀面临的压力陡增，随时随地，统领的军队，都有可能被尚书令谢躬吞并，受制于人，束手就擒。

况且，那时正如耿弇预料的那样，河北各部势力，已经蠢蠢欲动，行动了起来。

铜马流民军数十万人马，由大首领东山荒秃率领，已经占据了巨鹿郡的鄡（敲）县等地。

大彤军的首领樊重、尤来军的首领樊崇、五校军的首领高邑、五楼军首领张文、檀乡军首领董次仲、富平军首领徐少、获索军首领古师郎，以及五幡军首领、青犊军首领、上江军首领、铁胫军首领等率领的流民军队，总数有数百万众，也分别占据了山阳、射犬等重要地区。

各部流民军队，到处抢夺掳掠，攻城略地，对刘秀统领的军队以及占据的郡县地盘，虎视眈眈，构成了巨大而直接的威胁。

萧王刘秀的智囊们，邓禹、冯异、耿弇、耿纯、朱浮、朱祐等人，按照刘秀命令，很快到达萧王府。

见主将迅速会齐，刘秀紧张焦虑的心情，稍稍缓解了一些。

诸将与刘秀彼此行礼完毕，刘秀来不及与主将客套，立即开言道:

“诸君:

如今的形势危急，本王祸在眼前。所以本王心急火燎地召集诸君，研讨对策。

更始帝陛下的使臣官员，已经迅速抵达了河北，将要到达治所，开始接管政事。

尚书令谢躬大人及其部下七位将领，与我们同城而居，同床异梦。铜马、大彤、赤眉军等流民大军，则在城外虎视眈眈，窥伺我军动向。

我们一着不慎，就可能全军覆灭，大汉复兴，也将成为泡影，黎民百姓，又将陷入浩劫。

请问诸君，有什么指教刘秀的，请不吝赐教。刘秀十分感激，虚心领教。”

刘秀十分客气地请教众将道。

大树将军冯异胸有成竹，十分冷静，率先向萧王刘秀进言道:

“萧王殿下:

请不要着急，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何况，这些事情，我们未雨绸缪，早已经有了准备。如今我们按照从前的部署，逐步实施就行。

冯异以为，我们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把以前我们已经正式确立的，统一河北的方略和战略部署，加以具体实施就行了。

具体来说，首先我们要削弱、甚至夺取、肃清和消灭，更始帝陛下在河北的政治、军事势力，稳定我们的后方，南定河内郡等军事要地，作为我们的坚固基地。

其次，再行攻击铜马、大彤、赤眉等流民军，逐渐扫除河北境内的各支流民军队。

然后，我们就以邯郸、河内郡诸地，作为我们自己的前进基地，伺机向南进攻，夺取两京东都洛阳和西京长安城池，达到统一天下，兴复汉室的目的。”

刘秀一听，大为欣赏，称赞冯异道:

“公孙兄志向远大，深谋远虑，所言结合实际。如此谋划，本王还有什么担心的呢？

诸君，就照此立即实施。

请问诸君，你们还有什么计谋，可以指教刘秀的，请继续畅所欲言，本王十分感激。”

见冯异的意见被刘秀欣然采纳，邓禹也不甘落后，急忙进言道:

“萧王殿下:

公孙兄善于运筹帷幄，战略切合实际，合情合理，邓禹佩服之至。

邓禹私下以为，要实现这些战略的关键，就是首先肃清我们跟前的这些拦路虎。

但要肃清我们跟前的这些拦路虎，光靠我们邯郸的这点军队，还远远不行。

邓禹请求萧王殿下，以萧王的名义下令，征发幽州十郡的精锐兵马，为我所用。”

刘秀大喜，称赞邓禹道:

“邓将军果然细心，考虑十分周到。

幽州十郡的精锐兵马，为我所用，确实是良策，也是目前的当务之急。

否则，幽州十郡的精锐兵马，为他人占先抢用，就会成为我们的劲敌。

然而，有了军队，还需有忠心耿耿、英明无畏、多谋果断的统帅才行。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鼠将虎兵，必将贻误大计。

确定谁为大军统帅，却颇令人伤神。本王曾经反复考虑，不断斟酌，却始终没有想到合适的人选。

请问诸君，你们十分清楚本王的处境。

你们认为，谁最有资格和本事，担当大军统帅的重任，率领幽州突骑，扫荡叛逆呢？”

刘秀诚恳地询问诸将道。

邓禹当仁不让，向刘秀推荐说道:

“萧王主公啊，统帅的重任，关系重大，非智勇双全，德才兼备之人，不能够胜任这个重任。

选拔将才，必须不拘一格，不问出生。高祖皇帝当年，力排众议，拜韩信为大将，就是如此道理。

萧王主公，我曾经多次观察并与吴汉私下谈论，发现子颜（吴汉）这人，勇猛无畏，而计谋多端，是个善断的猛人，无人能够超越。

子颜知己知彼，对北方郡县，也十分熟悉，可谓文能安抚未附，武足判断大事，可以重用。

所有将领之中，还很少有人，文韬武略，计谋果断能够赶得上子颜将军的。”

刘秀点头称是，深以为然，赞扬道:

“仲华真是知人善任，有识人之明！

子颜的计谋和狠劲，无人能够相比。当此危急关头，不是这样的狠人，不能够扭转乾坤。吾也深以为是，就依爱卿的建议。

只是幽州突骑，人马众多，还需一个有力的将领，担任副将，辅佐子颜才是。

请问诸君，可还有什么建议，请不吝赐教。”

“萧王殿下英明。

冯异大人，邓禹大人的计谋，已经十分周到了，属下等，也没有什么异议。”部属表态道。

“当断不断，必受其害。好了，诸君，既然我们计议已定，就照此实施。

诸将听令，你们如此这般，开始执行。

让我们各就各位，各司其职，恪尽职守，完成各自的任务，为复兴汉室，竭尽忠诚。”

与诸将计议已定，刘秀立即心急火燎地行动了起来，加紧实施冯异、邓禹的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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