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嫡女不好惹

“草民多谢王爷夸赞。”纪鲸川跪在那儿，身子稍稍往沈清洲的方向转了转，不卑不亢的，声音也不曾降了半调。

被点了名又不算真正被点了名的纪大人默默望天，这件事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当时就是这个逆子忽然留书出走，要去哪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也没说，就一句轻描淡写的“爹，我走了”这就将他撇在家里，为着找不到儿子一事，夫人接连哭了好几个月，又听闻逆子出走前还送了信去将军府，他又好不容易托了人去问了慕婉婉，结果发觉逆子写给慕婉婉的话都比留给他这个亲爹的多。

纪大人一口老血梗在心头，直梗到好不容易等到这个逆子回来，谁曾想竟然是跟在慕远身后，早上他跟着文武百官一块随着圣上出宫迎接时差点没把自己的眼珠子瞪下来，又等了等，等到圣上起驾回宫了，逆子居然跟着将士们一块回了军营，纪大人堵在心头的那口老血还没散去，又添了一口新的，憋着心头两口血等到了今夜宫宴，本以为怎么也能远远瞧见，谁知道这逆子竟然直接坐在了自己身后。

纪大人沉默，冷眼看向他，一旁的夫人也吃了一惊，若非是在大殿之上，怕是就要抱着儿子痛哭起来，好容易反应过来了，一把握住儿子的手开始盘问，“我的川儿……你这是去了哪里，叫娘好找，你可知娘找你找得多辛苦。”

纪大人冷眼看着逆子看都不看他一眼，冲着他娘亲露齿一笑，示意他娘小声些，“父亲母亲一会就知道了，待散了宫宴之后儿子自会随着父亲母亲回家。”

纪大人在心里默默道了句你已经没有家了，逆子背弃父母跑了这样久，一声不吭地走一声不吭地回来，以为回来就有家吗，想都不要想。

纪鲸川这样的反应很是得沈谧的欢心，比起慕远那个怂包，纪鲸川一个尚未弱冠的青年都更有几分将军模样。

于是笑得更愉悦了些，顺口夸了纪鲸川几句，又扭头看向了慕远，“将军此次远征，身旁没有带着副将，朕听清儿说，是纪小公子给将军暂时当了副将用的？”

慕远摸不清沈谧这是个什么意思，是要怪罪他擅自用人，还是要怪他连身旁的副将是谁都不知道，几番斟酌之下实在摸不透沈谧的想法，只好老实交代，“是，圣上，行军打仗不可没有副将，臣只好指派了纪……纪小公子暂时顶替，只是没有明确的封了副将的职位。”

顺口就要说纪三，忽然才反应过来这人已经不是那个跟着他许久，看起来聪慧机灵，上了战场又骁勇能干的纪三了。

“哦。”沈谧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战场上的事情将军做主便是，只是这没有职位……”

含笑的眼又看向了纪鲸川，高位上的沈谧朗声道，“没有职位可对不住这样的一位将才，朕可是细细听了溪王对纪小公子的夸赞，朕的弟弟可未从这么夸赞过一个人，既然如此，便封为骁骑将军罢。”

慕远原本低垂下去的目光因为这一句话而猛地抬起，望着大殿中间那个身影，一时不能反应过来。

他如今没了镇国大将军的封号，只留了个将军的职位，沈谧也没有说具体是个什么职位，也没有将原来的兵权还给他，可骁骑将军，却是能统领宫中御林军的！这样的身份，自然比他如今尴尴尬尬不上不下的好上许多。

他的脑子一向都放在行军打仗上，有点小心思都用在怎么对付敌军了，对于朝堂上的这些事，文官那头有岳父泰山替他挡着，武官这边，忌讳着他镇国大将军的名号也不敢对他做什么，可如今，一个副将都不是的人，却爬上了自己脑袋上？

慕远觉得自己那不是很灵光的脑袋已经越来越想不通这究竟是什么糟心事了，只觉得心头堵得慌，脸上货拉拉地疼，好似沈谧方才的一句话是当着朝臣的面给了他一耳光一般，本能地想去看岳父的反应。

从前也是这样的，他听不懂沈谧说什么的时候就本能地去看秦徵的反应，秦徵知道自己这个女婿在朝堂上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的小心思，自会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不必操心，之后自己再提他挡上，事后也会给他解释年轻的帝王什么话代表着什么意思。

可是这次，秦徵只是对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沈谧的心思，慕远不能懂，秦徵却是明白的。

他是看着这对兄弟长大的，又被先皇指给了他们俩做帝师，年轻的帝王心里头的那点子权术都是他手把手教的，况且又尊敬他，什么事都会跟他说上一说，哪怕不说呢，他也能摸清其中的关窍来，就比如今儿这事。

明眼可见，是沈谧终于没法再忍慕远了，这是要捧新人上位，什么秘密参军，怕也是帝王早早安插了纪鲸川在慕远身边跟着他学习，隐姓埋名偷偷上位，参战时再露出几分真本事来，教将士们瞧个分明，立个军功，也就能顺理成章地封赏了。

自己这个女婿，怕是很快就要让沈谧给抛弃了。

秦徵默默又叹了口气，他知道沈谧是看不上慕远上位的那些个手段的，一向都知道，只是顾忌着这到底是自己的女婿，能帮着也就帮上一把，可如今，怕是他也无能为力了，帝王决定要做什么，不是他一个臣子可以置喙的，再说慕远……大安也确实不能只依靠着一个慕远，圣上能捧新人上位自然是好的，只是希望这位纪小将军能有几分真本事，行事做人能比慕远好些罢。

打定了主意不再管，秦徵也只能对着慕远叹了口气，却不知道女婿在看到他这个神情的时候脑中宛若惊雷闪过，觉得似乎有什么抽离了自己身边，再也回不来了一般，视线下意识地往慕婉婉身上看去，却得到了对方一个嘲弄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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