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嫡女不好惹

夜幕降临的时候，沈清洲也没从宫里头出来。

沈谧如今这样，沈清洲实在是没法离开他，只得让暗一回去传话，教慕婉婉早些歇着，不必挂心他。

这话是传了，可慕婉婉哪里听得下去，坐在自己院子里，望着早就谢了的、光秃秃的树枝发着呆，这幅表情从暗一进门到他说完准备走了都不曾改变过。

暗一往外走的脚步顿了顿，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走还是该留下。

沉鱼落雁和长舞都在她身后守着，接收到他投射过来的视线，朝他反馈一个无奈的眼神。

小姐从回来之后就是这样了，坐在这儿也不说话，也不动弹，望着光秃秃的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们也不是没有劝过，可小姐连手指头都没有动弹过一下。

暗一愣了愣，还是没走，径直落座在慕婉婉面前，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慕婉婉眼睛都没眨一下。

暗一冷静撒谎，“王爷病了。”

“什么？”慕婉婉果然反应迅速，将扬起的脑袋低了下来，直勾勾地盯着他瞧，“王爷怎么了？”

“王爷没事。”暗一伸手，从识相的沉鱼手里接过热布巾，递给慕婉婉，“脖子不酸？”

被他这么一说，慕婉婉才意识到自己的脖子已经酸痛僵硬到一个难以再动弹的程度了，慕婉婉指尖动了动，发觉伸手出去的动作似乎很是费劲。

暗一将热布巾丢回沉鱼手中的盆里。

激灵的少女急忙将布巾搓了搓，拧干叠好，小心翼翼地捂在了慕婉婉后颈上。

水不是很烫，布巾散发着热气，极大程度缓解了慕婉婉后颈上的僵硬感，这才分了些心神出来瞧着暗一，“你是暗卫？”

“是。”暗一虽然不知道沈清洲都跟她说过此事，可看慕婉婉的眼神并不像试探，也就干脆认了，左右这样的事情，她早晚会知道的，“小姐有何吩咐么？”

后颈上的热布巾已经被撤去了，慕婉婉伸手摸了摸，那块的皮肤比旁出高一些，跟她的耳根子一样，“说来还真是不好意思，从前我还想过能不能让你教我武功。”

“小姐为何要习武？”暗一虽然没兴致陪她聊这样的话题，可王爷交代了，要她早些歇着，若是她一直跟方才一样发呆出神，那还如何能够早些歇着，只能陪她说说话，希望她说完了能够轻松些，他好完成王爷的嘱咐。

“唔……”忽然被问起这个问题，慕婉婉也不好回答，想了片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站起身活动一下僵硬的身子，“那暗卫大哥你为什么要习武？”

“小姐可随王爷，唤我暗一。”暗一没有直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提了一句旁的，之后更是摆摆手，示意沉鱼落雁退开一些。

周遭没了侍女们，暗一也就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坦然将自己的一切说给慕婉婉知道，“属下的命是圣上救的，圣上有意组建暗卫队，属下自然要赴汤蹈火，为圣上效力，那么小姐呢，小姐出身将门，为何要让属下教习学武？”

正做着扩展动作的慕婉婉四肢一僵。

她没想过暗一竟然会对她这样坦诚，这些事情，不是她一个女儿家能听的罢？

不过细想一想，暗一这话说完又那么快接上了问句，这是要交换信息的意思？

她歪了歪脑袋，重新坐下，这回没有打算隐瞒，更加不打算组建一个新的借口糊弄对方，“出身将门，难道就该跟着父亲习武吗？”

暗一回以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难道不该吗”。

慕婉婉轻笑出声，“赵氏记恨我母亲，我能够理解，可说白了那都是我祖父和外祖父的决定，又不是我父亲非要娶我母亲的，她看不明白这一点，我可以理解成为妇道人家见识浅薄，哪怕她做了再多的恶事，我都能理解，都能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

“可我父亲呢？”慕婉婉的视线忽然凌厉起来，她的视线没有焦距，只是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某个点，不是对着暗一，也不是对着眼前的桌子，她的视线中有她自己才能看到的幻象。

是慕远，她的亲生父亲，那个握着滴血长剑的恐怖男人。

她说的这些，暗一都知道，调查过许多次，早已倒背如流，赶在慕婉婉接着说下去之前，他开了口，“可你父亲也是被你祖父所迫，这桩婚事，他本就不喜。”

凌厉的视线散乱了片刻，重新汇聚的时候已经敛去了戾气，慕婉婉喉间再度迸出轻笑声，“是啊，他不喜这桩婚事，可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就该为之付出什么，再说，那不是旁人，那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你母亲夺走了他心上人正妻的位置，难道他不该怨恨吗？”暗一的声音很轻，轻得慕婉婉几乎要听不见。

下一刻，他的脖子被猛然间暴起的慕婉婉给一把掐住，少女的眼眶微微发红，显然是有些急眼，“你为什么要替一个恶人辩驳？”

暗一习武多年，纵然慕婉婉的出手有些忽然，他也早就预测到她出手的位置会直冲哪里，坐着没有动，甚至任由自己的脖子被那只纤细的小手给掐住，暗一面不改色，只是冷静地跟她对视。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是他父亲逼他走上了这条路，是他父亲逼着他娶了一个他不爱的人，他怨恨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他父亲离世，他终于可以报仇——”

脖颈上的手施加了更大的力道，虎口抵住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的喉结被限制住，暗一未说完的话也被梗在了喉间。

不远处，三个侍女看得胆战心惊。

小姐的忽然发怒让她们害怕，可小姐面对着的却是王府武艺最高强的人，他本该能够反抗，却什么也不做，他想做什么，他要对小姐做什么？

“他杀了我外祖全家！”慕婉婉已经彻底失控，手上的力道不被她所控制着，眼前早已昏花，只余下漫天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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