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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音

第 27 章 (五)鸿门宴

鼓板作响,弦唢和鸣,两道肃落人影已从门外走了进来。钟朔见状不由得皱眉,心道今儿什么情况,这搭配未免也太清奇了。钱璟轩傍着荣王,薛峥逗着许胭脂,而沈岸居然和杜旻一起进了门。

“旧情复燃,二虎相争。”叶棠音随意地将手肘搭在了钟朔的肩膀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或是两者兼有,也未尝不可。”

“隔岸观火,免得烧身。”钟朔拉着叶棠音的手腕,退回右侧的宴席,竟不忘低声提醒道:“记着我们的赌局,输了可别赖账。”

叶棠音冷声嗤笑,“你这小贼,未免也太小瞧了我。”

“我是担心,怕某人过后不认账,毕竟也不止一次了。不若现在立个字据留证,输家要替赢家做三件事情,不违侠义之道,不染杀戮业障,如何?”

“难道你就没想过,若是平局,又当如何?”

“平局……”钟朔剑眉紧皱,定定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真相,往往会残酷得令人措手不及,只有勇者与战士,才会不顾一切,追查到底。”叶棠音沉下眼眸,虚目向门口望去,“你觉得,沈岸是这样的人?”

钟朔亦望了过去,星眸复杂,一时无言。

那厢边,却见沈岸与杜旻两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齐刷刷地溜达了到李琬的面前。神捕依旧是满面正气的神捕,令使也还是一身肃煞的令使。尤其是杜旻那一袭黑锦袍,兜风鼓动,大有如鹏展翅之势,竟颇为咄咄逼人。二人正欲躬身,行臣子之礼,却被陈子辛一个眼神给按住了。大统领呵呵地看着二人,语重心长道:“今日来者皆为钱府之宾客,主家喜事,礼字当先,二位莫要因私怄气,伤了各方的体面。”

陈子辛的意思,自然就是李琬的意思。沈岸与杜旻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岂会听不明白荣王爷的吩咐,一是不许他们暴露了王爷的身份,二是不许他们在这生辰宴上打架。沈岸或许会乖乖地听指示,杜旻却未必了,她身为死对头手上的一把好刀一颗好棋,此时若不跳出来兴风作浪,那都对不住对手给她扣的这些响亮头衔。

“主家喜事……”杜大人不负所期,横眉冷笑,竟还侧目瞄了沈岸一眼,而后者的脸色却是越发铁青了。“既如此,杜某便祝愿今日的寿星……长命百岁。”

陈子辛眉心一紧,听杜旻这口气,明显就是来找茬的啊,当即冷下脸色,警告道:“杜姑娘,谨言慎行,方为君子之道。”

杜旻却丝毫不买他的账,态度竟是越发狂妄了。“大统领这是哪里的话,莫非是嫌下官的祝福不够好。那不若听听沈大人的,或许他能讨得钱家夫人……不,应该是能讨得咱们爷的欢心。”

这一番话,毫无顾忌地道破了几个人的身份,当然也间接坐实了在场宾客虚虚实实的猜测,能叫堂堂大统领甘为左右的人,能让钱家上下恭敬侍奉的人,其身份究竟是何等地尊贵,答案已是呼之欲出。

一时间,厅堂里鸦雀无声,在座众人甚至是有些噤若寒蝉。陈子辛的面色顿时阴沉,早就听闻杜旻这条毒蛇不好对付,只不过他们还从未有过正面的交锋,今日一见方知,京门赤帝子果然是名不虚传,果真是毒辣犀利。陈子辛用余光瞥了瞥沈岸,发现咱们京门楚霸王的脸色,比他还要阴沉百倍,甚至沈岸的脸上,竟还多了一点隐忍,瞧那一副魂飞天外的神情,怕是指望不上了。陈子辛心弦骤紧,不安地望向李琬,但后者却仍旧不问俗事,只是敛眸品酒,淡然的姿态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就在这时,却听一阵泠泠作响的倒酒声,打破静默的僵局。叶棠音左手扒着钟朔小臂,右手却拎起壶往便杯盏里倒酒,壶口忽高忽低,酒速时急时缓,滴答滴答,淅淅沥沥,原本眨眼间便可溢满的杯盏,却由得她淋漓了片刻功夫。细细聆听,如人奏乐,小成曲调已浮过耳畔,懂行的人只需稍稍那么一听,便知这调正是秦淮名曲金陵恨的前奏。

倒酒声方落,却听一阵咿呀尖呵,许胭脂竟恰在此时开了嗓。娇艳佳人一嗓子吊开诡秘与死寂,原本冰冻一般的气氛顿时犹如阳春雪化,缓缓慢慢地暖上人的心头。虽无唱词,亦无伴奏,可谁又听不出来,她开嗓的小调正是金陵恨。伴随着那哀婉而艳绝的咿呀沉吟,轻灵的击打相辅而生。叶棠音手持一根银筷,竟踩着许胭脂的韵律敲响了杯盏,韵律高低起伏,胜似名家操曲,如此别致的配合,令闻者耳目一新。

一曲罢,只剩下意犹未尽。

“啪啪啪!”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一阵清脆的掌声已然响起,鼓掌之人竟是方才一直沉默不语的李琬。“妙音名嗓,相辅相成,我等今日没有白来。”

他说的是我等而不是本王,谁还听不明白话中的敲打之意。

“雕虫小技,堂前献丑。”叶棠音随手将筷子一扔,“能得六爷一番夸赞,在下委实受宠若惊。”

许胭脂屈膝一礼,对叶棠音笑道:“难得知音,胭脂斗胆,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我是谁,这问题委实难以回答。”叶棠音斟酌了小半刻,最后低低沉沉地笑道:“胭脂姑娘不若去问一问谢三爷,他说我是谁,那我便是谁。”

许胭脂秀眉一紧,狐疑地盯着她,顿了顿,“姑娘认得三爷?”

叶棠音没有回应,转而却道:“胭脂姑娘,你是来贺喜的,金陵恨恐怕不适合今天唱。吊嗓子就罢了,怎么着也要正儿八经地,给我们来上一段天籁之声。”

许胭脂眼眸流转,盈盈拜道:“姑娘所言甚是,此等喜庆的好日子,又岂能唱金陵恨。”

钱璟轩出来主持场面道:“今日来者皆为贵客,还请诸位快快落座,我等也好一睹许老板的艳绝风采。”

杜旻嘴角依旧挂着冷笑,拱手朝李琬拜了一拜,抬脚走向右方宴席,撩起黑袍一屁股坐在叶棠音身边,竟吟吟笑道:“想来叶大当家不介意,杜某过来讨杯酒吧?”

叶棠音淡淡地笑了笑,“大人自便,叶某也不过是个客人。”

杜旻熟络地拿过杯盏,自斟自饮道:“若能抛开旁的不谈,大当家是杜某十分欣赏的女子,杜某自信与大当家应该是同一种人。”

叶棠音扣指弹着空杯,“大人抬举,叶某区区的江湖草莽,又怎敢与堂堂赤帝子相提并论。”

杜旻笑意渐深,“大当家何必妄自菲薄,须知世间道路众多,既有千里之才又有鸿鹄之志,当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良禽择木而栖,又何必一条路死撑,不撞南墙不回头。”

叶棠音心一沉,岂会不懂杜旻话中之意。相国手下这条毒蛇,当真毫无顾忌与畏惧,竟当着李琬的面拉拢她,拉拢世人眼中她叶棠音的新靠山——钟家。

钟朔剑眉紧锁,沉声郑肃道:“杜大人身为朝廷命官,说出此等言论怕是大为不妥。我等不过一介布衣草民,却也知道忠心二字。大人食君之禄理当忠君之事,怎可有不臣之心。”

杜旻呵呵笑道:“钟少从哪里听出来本官有不臣之心,本官不过是欣赏尊夫人罢了,这要掉脑袋的罪名,本官可不能承认。本官为圣上尽忠为朝廷尽责,从未做过不臣之事。本官也只是觉得,倘若二位能为朝廷分忧解难,那自然是江山社稷与黎民百姓的福祉。本官这份为朝廷招贤纳才的迫切之心,何罪之有?”

钟朔面色冷沉,“却不知杜大人的忠心,究竟是为谁。”

“自然是为了大唐江山,为至尊陛下。”杜旻滴水不漏,敛了敛眸色,转而看向依旧站在主宴席前方的沈岸,道:“或许在钟少眼中,像杜某这样的人,都是心狠手辣,蛇蝎心肠。可有时候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为实。沈大人在你们心中铁胆无私,却也不得不为了权势与利益而低头。世人大都虚伪,满口人义,却未必良善;反之,一身乖张戾气,也未必不会心怀恻隐。”

杜旻这一番话,却叫叶棠音眸色一震。她暗暗地握了握拳,心下竟对这位刑部女令,使生出了一丝相惜的意味,顿了顿道:“看来,杜大人不是来道贺的,而是特地来搅局的。”

杜旻摇了摇头道:“叶大当家,此言差矣。这局本就迷乱,即便今日没有杜某,明日也会有旁人。若要人莫知,除非己莫为。杜某虽是毒蛇,却也不会胡乱咬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杜某敢说,问心无愧。”

叶棠音潭眸一紧,却听对面弦音抖起,跟着嘈嘈切切的杂弹声便如珠滚落。而那娇艳佳人竟忽地甩袖拿乔,一步跃上戏台。薛峥惊得登时睁圆了眼,心道这秦淮金嗓竟还会轻功!惊讶的人却不止他一个,在场见者亦是无不愕然,从没听说这天籁阁娇滴滴的头牌,原本是个能飞檐走壁的江湖儿女。www.九九^九)xs(.co^m

“怨苍天……不开眼……纵得禽兽结善缘……”谁也没有料到,这本为道贺助兴而来的秦淮金嗓,一开口竟唱起了昭雪辞,弦音戚戚诉声切,未历死别先落泪。“人皮下……尽鬼魇……何处寻得真青天……”

许胭脂兰花指扣,美目铮然一瞪,红唇起,低吟念:“既如此……奴便代苍天先雪冤……来日再谢杀生业……”

言罢,她忽地从腰间抽出软剑,剑身斜颤,直指人面。

“恶贼,纳命来!”只见许胭脂脚下蹬地,飞身而起,挥剑便朝主宴席刺去。

“保护公子!”陈子辛一声呵斥,副统领蔡猛已然拔刀迎上。台上台下已乱作一团,在场宾客也万万没有料到,好端端的生辰宴竟然变成了鸿门宴。许胭脂身形灵巧,脚下轻功不俗,根本不与蔡猛正面对攻,仗着灵巧三五下便绕过他,竟直直朝着钱二奶奶刺去。陈子辛岂能容她作乱,抽刀挡上沉声怒呵:“大胆贼人,休得放肆!”

坚硬的钢刀一下子砍上锋软的剑刃,一时间竟拼得火花四射。许胭脂自知不可蛮力强过,当即足下一踢,蹬着陈子辛胸前的盔甲,紧跟着一个鹞子翻身,企图摆脱他。可陈子辛身经百战,岂会看不出来她的伎俩,当即举起钢刀,身体如陀螺一般旋转,那带着杀戾的卷风横扫而过,逼得许胭脂不得不后撤。她一击未成,再想靠近便是难如登天。蔡猛恰在此时杀了个回马枪,与陈子辛一前一后地夹击着,凭蛮力直接下了许胭脂的剑。

许胭脂腹背受敌,一时再不敢妄动。软剑落地的瞬间,钱家护院们便如鬣狗一般蜂拥赶上,手持短刀长棍,将人团团围困住。她娇颜通红,怒气凌盛,纵然已深陷困境,可脊背却未曾弯曲分毫。“周氏恶贼,我今日杀不了你,他朝化为厉鬼,也定要索你狗命,送你去地狱道与周家团圆!”

叶棠音闻言蹙眉,若有所思。杜旻余光瞥了瞥,竟插言道:“年前寿安周氏那桩灭门惨案,震惊京都两府,想必叶大当家也有所耳闻,而钱二奶奶正是周家女。”

“杜大人负责侦查周氏一案?”

“正是。”

叶棠音顿时恍悟,怪不得今日不曾听人提起钱二奶奶的娘家,即便是嫁出去的女儿,生辰之日宴请四方,娘家人也不该不来贺喜,除非是娘家早已无人。“那大人可有眉目,那凶手究竟是什么来路?”

杜旻轻轻笑道:“叶大当家这般问,倒叫杜某为难了。毕竟这是刑部要案,岂能轻易为外人道。”

“杜大人若是不愿说,便不会在叶某面前提及了。”叶棠音唇边牵起冷笑,“大人有什么条件,不妨直接说出来。这世上从来没有白捡的吃食,叶某愿意付出代价。”

“杜某欣赏大当家的直爽,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大当家能助我一臂之力。”

“成交。”叶棠音应得毫不犹豫。

“爽快。”杜旻笑了笑,细细道:“周家乃是寿安富户,人丁虽不算兴旺,但也算四代同堂的大家族,可年前寒冬腊月之际,却惨遭灭门屠杀,且上至七旬老翁,下至三岁孩提,尽数死于毒杀。”

“什么毒?”

“药王谷七色虹末位——魍魉苋。”

叶棠音乍一听到药王谷三个字,心弦骤紧,沉眸问道:“可有缉拿之方向?”

“原本是有方向,可现下看来,这缉拿的方向又多了。”杜旻微微地虚目,盯着那兵荒马乱的堂院,“方向一多,难免眼花心乱,灵台不清,思绪不明,也不知该欢喜,还是该苦恼。”

“大人今日果真不是来道贺的。”

“只有愚者才会自欺欺人,大当家真的觉着,今天是个吉利讨喜的日子?”杜旻看了看沉默的钟朔,“钟少来钱家的意图,恐怕也不单纯吧。他沈易芝究肚子里那些弯弯绕绕,杜某一清二楚,倒不若阳关道独木桥,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谁也不要挡了谁的道。”

钟朔虚目盯着杜旻,阴沉着脸色却并未回应。

“杜大人勿怪,他就是这样的人,谨慎得不能再谨慎。”叶棠音倒了一杯酒,低低笑道:“他们不都是这样的吗,虚伪得不能再虚伪了。”

“大当家果然是我的知音。”杜旻似醉了般放肆癫笑,“他们不仅虚伪,而且懦弱。胆小如鼠,却贪心不足,明明给不起,偏还要跑来招惹,都是道貌岸然的混蛋。”

叶棠音仰头又灌了一杯酒,“大人当知,世上没有真心不二,人活着最能相信的是自己和利益。”

“好!说得好!”杜旻眼神一亮,竟凑到叶棠音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末了还抚了抚叶棠音的肩膀,简直快称兄道弟了。

钟朔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原本一个狐狸精都难对付,可现下又跑来一条毒蛇,他觉得自己快升仙了,随时都能被人作死……

“大但贼子竟敢当众行凶,究竟受谁指使!”那厢边,却听一声粗粝沉呵,陈子辛已大动肝火。大统领办起公事毫不含糊,什么怜香惜玉在他这里统统都是放狗屁。“你老实交代,否则大牢里有的是流水的刑具,正等着人肉去喂养!”

李琬却不禁皱眉呵斥:“子辛,休得妄言。”

“公子息怒,属下知错。”濒临暴走边缘的陈大统领,终于重新冷静下来,收起刀回禀道:“公子,此女杀人未遂,该如何处置?”

“速报河南府。”李琬依旧一副不挂心的姿态,从他脸上读不出任何表情,只淡淡吩咐道:“按律处置,不得耽搁。”

“是。”陈子辛正欲安排,就在这时,沈岸却忽然跳了出来。

“且慢!”沈岸一脸煞气,躬身请道:“本官身为刑部捕头,遇逢此等当众行凶,意欲杀人之恶行,又怎可不问不查,视若无睹。”

陈子辛闻言有点发懵,“沈大人要现在纠察此案,恐怕有些不合规矩,还是先报到河南府,走正规的程序……”

不想沈岸直接打断道:“便有劳大统领前去报备。”

陈子辛下句话都已经到嘴边了,却也只得生生再噎回肚子里,心下不禁腹诽,好一个铁面神捕,这是当众给他下套啊,那点聪明都耍在他身上了!

李琬原本油盐不进的神色,终于因为沈岸的举动,而裂出了一道不满的缝隙。他皱着眉吩咐道:“蔡猛,命河南府长史速带人来。既然沈大人要在此升堂问案,尔等便极力配合不得有误。”

“属下遵命。”蔡副统领脚下匆匆,大步流星地就往外蹽啊,生怕不看主子脸色的沈大人,再作出什么幺蛾子。

沈岸当即一声令下道:“将案犯押往厅堂,等候发落。”

“且慢。”可这一次蹦跶起来的人,却是死对头杜旻。杜大人眼神犀利,环顾四周,瞟过那狼狈中依旧透着妩媚的许胭脂,却落在她要行刺之人的身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此案,沈大人何不索性就地问审了,既让众人见识见识这京门神捕的铁腕,也好给大家一个明白的交代。”

沈岸面色一沉,“杜大人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即便要与本官针锋相对,也须得分个时间。”

“沈大人此言差矣。”杜旻冷笑道:“本官乃是刑部女令使,身受皇恩,领食俸禄,自当在其位谋其政。沈大人一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倒是从不分时间。”

“呵呵呵……呵呵呵……”就在京门里两大呼风唤雨的人物,正乐此不疲地斗嘴时,许胭脂竟幽戚戚地笑开了。她拈起兰花指,将鬓边的碎发捋回耳后,那副时而嗤笑不止,时而又哀嚎不休的模样,活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

叶棠音顿觉苗头不对,不禁皱眉道:“胭脂姑娘,为何发笑?”

那癫狂的笑戛然而止,许胭脂沉着美目,厉声道:“笑什么……我笑官家无能,跺一跺脚便能叫京门抖上三抖的大人物,放着作恶多端的坏人不问不抓,却为了意气争个长短。”

叶棠音眉心深锁,缓步上前追问道:“胭脂姑娘,你究竟为何要刺杀钱家夫人?”

“叶大当家何时也抢了捕快的活计,竟在刑部两大高手面前班门弄斧。”

叶棠音闻言一滞,潭眸微怔,猛地抬头,定定地望向大门。逆着点点如水练般的月光,那个人像是一抹裹挟着清沁芬芳的流云,飘飘然然地闯入她的视线。众人的目光不禁再次转移,眼前流云般风雅无痕的后生,真真叫人挪不开半分视线。此人身为男子,却面色莹白,虽有失几分阳刚血色,但脊背竟不是一般地坚毅挺拔,看似瘦弱毫无缚鸡之力,可举手投足之间又显尽风雅本色,周身之大气仿若天成,一瞧便知,定非凡俗。

许胭脂一见他,竟娇颜一震,惊得甚至有些慌了神,“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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