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蓬元帅不姓猪

“严芳妹妹，你说是魔术那就是魔术”，刘一帅想着她能高兴就好，看着她无比惊讶再到开开心心的样子自然免不了得意洋洋，“我这是永远不会有破绽的魔术”；“我没有准备巧克力的习惯”，刘一帅又不想在她心目中是一个花心的样子，他告诉自己即便是红着脸说话也要更镇静一些，难道她不是很幸运吗，一本正经说着，“真巧，这是我第一次拿巧克力给女孩子。”

画风突变，前一秒俏皮活泼下一秒就切换到让人窒息的沉默，仿佛就要面对的是一个决定人生的时刻。“有很多男孩子送巧克力给我”，严芳红着脸说了上半句，努力让自己不至于表现得太羞涩，她告诉自己即便红着脸说话也要更镇静一些，难道他不是很幸运吗，自己从来没有接受过他们的巧克力，这是第一次。只是这后半句还没来得及说。

“巧克力很甜，输棋却很苦”，刘一帅急匆匆打断了她，他心里正承受着剧烈的绞痛，但还要努力表现出来无所谓的样子：原来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简单，省城来的大家闺秀果然非比寻常，低估了——就好像棋局中他也曾遇见过低估对手的时刻，猛然醒悟之后，当然是更缜密更猛烈的反击应对，“很多人送你巧克力，这很好啊。”刘一帅恨不得立刻能给她解释清楚花木搬运术“所想即所得”的终极原理：巧克力并非我送你的，而是你那么想要，所以哥好心帮你从很远的地方拿来的。很多人送你巧克力很了不起吗，用得着刻意告诉我吗。

有一些话有一些事原本可以听到或者做到，只需要多停顿几秒，但是偶尔的一次冲动抢跑可能就是一生一世再听不到也做不到——当对面交通指示灯红的时候或者对面女孩子脸羞涩的红了的时候：原则上都是宁停三分不抢一秒。

前一秒局面好像还能牢牢掌握，下一秒便直接失控了，严芳心慌意乱地剥开一颗费列罗放进嘴里。

炮二进二——“每次我需要喝药的时候，我爸就会先给我吃一颗糖”，刘一帅冷冷地说，“喝药和输棋一样都很苦，都需要先吃点甜的中和下。”刘一帅走炮二进二巡河炮布局多少有点癫狂的意思，他紧紧盯住棋盘的眼睛像是给对手无声的警告，“棋谚有云：沿河十八打，皇帝拉下马，公主抱回家。”

相三进五——严芳低头默默推动棋子，没有去回答，猛一回想，“很多男孩子送我巧克力”的话不过女孩子刻意的傲娇，其实是太过多余的废话，直接说后半句不就行了吗。事到如今，严阵以待吧，当能说出后半句话的时间窗口关闭之后，她只能心里暗暗叹一口气。

炮八平二——“我只输给漂亮的姑娘”，这个时候刘一帅冷言冷语说出这话多少就有挑衅的意思，如同你当着姑娘的面直说你不够漂亮，没有姑娘是不生气的。

炮八进五——刘一帅上一手直接弃炮了，事到如今，严芳如果再和他客气就显得太软弱可欺了，提炮就打了过去吃掉红炮。“果然是‘棋盘岭’送子观音”，她言语中开始暗含讥讽，“刘一帅，你就是这样送子的？”

车九进二——刘一帅提车咬住打过来的黑炮。“尘世间男子阳污，女子阴秽，独观世音集二者于一身，欢喜无量”，刘一帅开始胡言乱语，“以你的美貌和智慧恐怕很难赢得了我”。

马八进七——黑过河炮已经到了必须放弃的时候，如果躲炮逃避的话刘一帅的红车会呈现处肆无忌惮的攻势。“美的就是美的，总是客观存在的”，严芳重新拾起骄傲，“无关你的输赢，就好像地球并不是世界的中心。”

车九平二——“美可能只是人的主观臆想”，刘一帅针锋相对，吃掉黑过河炮，“良药苦口，你输了后，我给你开两张方子，一张温经活血，一张扶正固本。”

……

杀了吗？

兵五进一，立杀。

黑将困毙，无路可走。就好像一出喜剧到最后笑着笑着却哭出了眼泪，两个人又都瞬间沉默了。

喝酒出事故，那一夜，你没有拒绝我，那一夜，我伤害了你的既视感：刚刚还喝醉了一样现在终于清醒了的刘一帅捏着棋子有些不知所措。此刻严芳眼角泛着泪光，当刘一帅看到她无比委屈和不甘的神情恨不得立刻朝自己的大嘴巴狠狠扇几个耳光，好像自己口无遮拦对一个漂亮的柔弱女孩子说的那些话确实有些太过分了。

“我好傻啊，你走巡河炮布局已经让了我接近两先了啊，残局太弱了”，她痛苦摇晃着头，始终是委屈和不甘心，难以接受棋局以及现实的双重打击，“以我的美貌和智慧确实很难赢。”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是不是那个意思已经不重要了，刘一帅用玩笑设了一个完美的圈套，只图一时的嘴快，让棋局变得输也输不起，赢也赢不得，和又没机会，最终让自己如困毙的黑将一般无路可走，“我真该死”。

“刘一帅，做你的对手太痛苦了”，严芳用手拍了拍额头，又剥开另外一颗费列罗吃了下去，巧克力的甜蜜让她从大脑缺氧的紧张失落中缓了一口气过来，感觉要好点了，她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好像风雨过后的彩虹，闪耀着迷人的七色光，“杀人诛心啊。”

“嗯嗯，严芳妹妹，这，这只是策略”，能够再次看到她的笑容刘一帅简直像死囚犯得了特赦令一般，又重新找到了活路，“嗯，我就是那个混蛋，为赢棋不择手段”；“下棋的事就应该仅限棋盘之中，用棋局外的事去影响棋局挺无耻的”，刘一帅深深忏悔，他红着脸，“我不该这样对我的对手，尤其是你这样聪明漂亮的姑娘。”

“哈哈，真的是这样吗”，严芳已经不再生刘一帅的气，露出鬼灵精怪小女生的一面，甚至开始调侃他刚才说的话，“又是谁说以我的美貌和智慧很难赢你的。”

“额，这个”，刘一帅赶紧岔开话题，“妹妹你还要巧克力吗？”

说到巧克力，她就又有点生气，不就是因为自己说有其他男孩子送过巧克力，刘一帅好像真的有点小气，于是趁着这个机会，她大声说，“刘一帅你真的很小气”，说得刘一帅一脸错愕，是啊，他是小气，但是又不好明说小气在哪里，于是她脸上翻出一片红，不过很快烟消云散了去，“哼，巧克力才两颗，不够，我要一大盒。”完美找到了他小气的地方之后，她不禁暗暗为自己的智慧骄傲。

“趁现在还早，我带你到集市走走吧”，刘一帅也想明白了：送巧克力有什么了不起，我也可以。

严芳原本要说的后半句话的时间窗口其实已经再一次打开，但是好像又不是很有说出来的必要了。有些话说或者不说什么时候说其实很玄妙，就好像高空踩钢丝的杂技演员身上挂着的保险绳索，好似只有当失足落下的时候才是被需要的，而当他们四平八稳牢牢控制场面的时候，那绳索就显得非常多余了，甚至对于演出还有着不好的副作用，让演员的技巧、勇气、智慧甚至美貌在观众眼中都大大打了折扣。

……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仿佛很熟悉实际却还陌生，所以刘一帅不敢去牵她的手。蜻蜓、飞鸟在金色天空中不停穿梭，棋盘山的落日其实很美，只是容易蒙上灰尘。“夕阳无限好，姑娘不会跑”，刘一帅自嘲地笑着说，“这个城市挺脏的，有时候脏到我们只能躲起来。”

严芳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向外人描述自己的家乡，侧眼看他的时候他神情有些哀伤，感觉他挺有思想。

这地方的环境如果不挖煤可能会变好一些，只是煤炭是这里的支柱产业，更好的发展经济还是更好的保护环境其实是个两难的取舍。

“将来你可以考外地的大学从这里走出去的”，严芳清了清嗓子，“比如省城就有很多不错的学校呢。”她红了脸好似调侃他，“刘一帅，每个大学都有很多漂亮的姑娘哟。”

“我只喜欢能够一起下棋的漂亮姑娘”，刘一帅的意思已经很显而易见了，就像隔着窗户纸透亮的灯光。只是在女孩子看来，男孩子这样的表态还是太委婉太胆怯，算不上破釜沉舟，给自己留了足够的退路。

这个时候阳光洒满了她的脸庞，白皙的地方透着一丝丝一点点的金黄，隔着老远仿佛都可以闻到烤熟面包的醇香。

“我想亲一亲阳光”，刘一帅突然凑近过来，他的样子像是准备做坏事所以显得很慌张。

“别，别这样”，严芳慌乱起来，急忙躲开，“我又不是。”

“不要”，严芳急忙推开他，但是已经慌乱到有些口不择言了，“刘一帅不是现在，改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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